元宵之后,下起了小雨。
寒子园里淅沥沥的声音,让人不安,小镜徘徊在云瑞房外,以往熟悉的叩门动作,如今反复演练,却找不回曾经的自然。
“镜姐……!公子不在卧房,一早让我推去书房里了。”
丫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这场景,让小镜想到以前的自己。
“公子……一切都可还好?”
“不太好,公子咳嗽厉害,夜里更加,除了一日三餐,公子都不太让我出现在他眼前。还有……!”
这丫鬟抬头看了一眼小镜,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小镜原以为是云瑞又出什么事?
谁料,这丫鬟嘴角嗫嚅半天,吞吞吐吐说出来:
“公子说,如果你有事来找他,就告诉我,公子说,他不想看见你……!”
小镜一瞬间,眉眼间酸意悠然,内心阵阵绞痛,多年跟随云瑞身边,养成的强大心理,让她短暂克制了泪如雨下的释放。
“那……你告诉公子,圣上调集的十五万大军,已经驻扎在南门外十里处,宫里传来话,不久选定吉日,该由主将进行一次全军检阅。”
小镜说完,也不待留在寒子园里,直到午时左右,那边丫鬟来送话,说公子咳嗽厉害,全军检阅,可由主司代劳。
闻言,小镜打听,一等主司确有此权,既是如此。
两日后的吉日,天空阴沉,却不显雨。宫中知晓情况,未定制云瑞官袍将服,便只派礼官送来小镜检阅全军的将袍。宫里消息,圣上开了金口,这主司将袍不可马虎。
小镜原本以为自己会害怕,但心里总莫名其妙的痛感,让她无比坚定得看淡了一切。
她戴上了七曲蛇珠冠,穿着天蚕真丝银甲衣,足踏朱雀雪长靴,在宫中一名大礼官的安排下,坐着驷乘马车,直驱南门,出城而去……!
十五万大军,横连数里,气势恢宏。
小镜下了驷马乘车,上阵前高台,礼官宣读御书,小镜替代主将,接七星宝剑,领兵马虎符。而后,要换高头骏马,自有安排人跪撑马前,供她踏背上马。
神驹仰首,踏蹄轻奔。
小镜身在马上,天空低如可触,大军阵前,长枪如林,她神色坚毅,宛若天神公主,紧握沉重宝剑,驾马来回后,奋力拔剑出鞘,将士呼应,长枪舞动,吼声如龙,响彻云际。
女儿为将首者,古今罕见。小镜追随云瑞身侧时日良久,近来又几经故事,便是身处万众焦点,也心若止水。加之一身银甲,手握宝剑,豪气凌云。此刻便越显她姿容清傲,颇有巾帼之色!
之后,各部将军面见主司,各报姓名,其中六成之多,颇有不满,觉得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能担任一等主司之职?若不是听闻过鬼扶公子的名声,加上这位是他身边的那个丫鬟,哪怕违抗圣意,也要联名上书,罢免了她。
“各位将军,身经百战,我一个弱女子,今日位列诸首,实属无奈。你们若真有何不满,不必忍着,大可说出来。”
大小近百将,一时传出阵阵轻哼不屑,也无过分言语举动。
只有一位中年将军,抛下武器,离开列队,甩袖而去……!
此后,一切章程顺利,直至傍晚,大礼官告诉小镜,既然云瑞病情恶化,她日后便要常待驻军营中。小镜应诺,说来时匆忙,今夜回府,收拾一番,明日向老夫人辞行,便就住军营里了。
如此,大礼官与小镜一起,往风都城赶回去。
接近南门,天色暗淡,外面的光线,已经看不太清。
忽然,驷马乘车顶上传来一声轻咚之声,小镜细听,又无异常。
她这驷马乘车,守卫不敢过分检查,停顿片刻,即刻放行入城。
直到长师府门前,那大礼官拜别小镜,回宫复命,小镜准备进府之时,一道人影从驷马乘车顶上飘落,拦在小镜面前。
“请问,菱子园怎么去?”
小镜借府门前灯笼光芒,才看清是一名容貌清秀无比的白衣女子,手持长剑,一身宗门弟子的打扮,虽是问话,却语气孤傲,神态冷凝。
忽然,小镜觉得白衣女子长剑上的剑穗,十分眼熟,定神一想,想起宁清、苏灵那对师姐妹
这白衣女子怕是她们同门。
“你等我一下,我进府里汇报一声,出来带你去。”
“好!”
白衣女子僵硬地应了声,提着剑,就在这府门口晃悠,当真以为天下没有坏心眼的人,直到小镜出来了。
若非听说她是去菱子园,小镜自然不予理会。
之前听云瑞提及菱子园,小镜也就借此机会,干脆去菱子园里坐一坐。
在菱子园大门前,白衣女子悄然消失,也不知她要做什么。反正小镜踏步入内,菱子园的人,听说是小镜来了,自然恭迎二楼雅座,介绍说小镜姑娘来的巧,今夜这菱子园正有一场百家争艺的比赛。
小镜一个人坐在二楼一个视线极好的位置上,菱子园的下人,送来果点,又问需要吃喝什么?或者琴棋艺人相陪?
小镜正饿,要一盘黄牛肉和米饭,其余一概不要。
至于楼下中台,果然见有人献艺,竟是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在画一幅巨大的画。
小镜这雅座也不过一圈薄木屏风围护,附近声音,清晰入耳……!
“你放心,她会留在这里,我先回去……!”
这句话,这声音……熟悉感侵袭而来……!
可却让小镜一时想不起何时何地听过?但直觉告诉小镜,是在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听过这个很关键的声音……!
“砰!”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小镜的思绪。
一席白衣胜雪,一剑清冷凌厉。那白衣女子就这样肆无忌惮得出现在风都城颇有名望的菱子园高台上。
声音就是被她从二楼踢下来的人,重重摔在高台上发出的。
也正是落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