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长师府是一等功府,那府邸门前上的牌匾,就象征着铁武帝赐予的荣耀,这道门槛,便不是普通百姓能随便踏入的。
在风都城盘根错节的势力影响下,趋炎附势与拉帮结派,便成了仕官族人、商贾帮会之间的风气。但他们不能表现太过明显,以免被都军令或者监司府盯上。
如今,风都城四大豪府中。
鼎国公垂暮老迈,弱病缠身,族中又无嫡系男儿,除了鼎国公那些旧部,再无人依附其门下。当然,这是指那些尚可选择其他三大豪府的上层权官们,至于那些中层人士,根本没有资格直接依附到这四大豪府门下,而是有选择性的投靠上层权官。
相国秦野,除非是他的门生,否则你永远无法加入他的阵营。
左齐侯是位武将,更是一名七品境界的灵武者,似乎整座城内,只有宫中那位被封为内郎将的皇帝侍卫百里崇才能与他抗衡。所以,他不屑于与朝中文官往来。
而长师府,却恰恰与其他三大豪府相反。
云老夫人与云瑞都没有一官半职,无论与朝中什么人来往,都算不得结党营私。云老夫人偏偏又喜欢云府这番门庭若市的锦绣风光。
故而,前来长师府登门拜访的官员数不甚数。
……
南兴药铺是风国数百年的老字号,风都城内便有七家分店,总掌柜王年繁是王家嫡系,掌事王家生意多年,在风都城内无论帮会、商贾之中,都颇有名望,并与不少朝廷官员来往密切。可以说王家在风都城黑白两道都混的风生水起,很少有摆不平的事。
但现在,王家不仅遇上了摆不平的事,还是一件可能覆灭王家在风都城所有药铺生意的大难事。
因为文吏司曲大人一案,案发当时出现在曲府的唯一嫌疑人公孙静兮被无罪释放。展鸣又查到曲大人当晚是服用了南兴药铺的药,才中毒而亡,故而断定南兴药铺脱不了干系,便下令查封了王家所有的药铺,命王家七日内,交出凶手。
王年繁哪里能找出凶手,又不能随便交个人上去顶罪,他可不敢敷衍都军令。若是其他事,他拜访各部门官员,用钱财打点上下,便都能解决。可这件事涉及朝廷官员命案,又是都军令查办之事。别说他一个商贾,就算他的好友兼靠山,六部政司的官员严海格,也束手无策。
但为了药铺生意,王年繁赖在严府求严大人帮忙,声泪俱下哭诉若严大人不肯帮忙,他王家在风都城苦心经营的药铺生意就全垮了。
严海格多年来收受王家好处颇多,大家也都知道他与王家关系。此时若他对王家不闻不问,怕是要寒了其他依附者的心,再说,王家家底殷实,逢年过节所送物品,都十分贵重,让他也有资本结交朝中同僚。
比如,此刻被王年繁捧在手心的檀木盒,里面放着一颗鹅卵石般大小的夜明珠。
严海格十分贪婪得饱了一把眼福,狠心将盒盖上,面色为难,道:
“都军令查办的案子,本官实在无能为力。”
“这夜明珠已是我王家,能拿得出手之物中最贵重的了,请大人务必收下,此事无论如何,万望大人周旋一二。”
王年繁将夜明珠躬举推前,他其实也知道都军令插手的案子,别说一个中等层次的六部政司官员,就是中书堂与御宗院那些重臣,也唯恐避之不及。可严海格已经是他在风都城关系网里面,官职势力最高的一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唯有求他一次。
严海格见此,再次伸手探开盒盖,欣赏了一番光彩,道:
“罢了,希望这夜明珠能打动她,本官便带你去试试运气。”
王年繁闻言大喜,急忙问:“严大人可是想到办法了?”
严海格随即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又与王年繁说道:
“此事本官虽无能为力,但既是老弟你的事,本官也不好袖手旁观,如今也只有带你去一趟长师府。”
“长师府?”
王年繁心中颤惊,若能进出长师府的门庭,此事岂有不成之理?
严海格似乎看出王年繁心思,停下出府的脚步,神色严肃看着他,道:
“本官把话说在前面,就算本官能带你进长师府,此事能成的机会也十分渺茫,你若担心送出了这夜明珠,事情最后没有办成,那也就不必去了。”
“不不不,一切全由大人安排,只是……这还是王某第一次拜访长师府,不知该如何行事?”
严海格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外走,再道:
“你这谈不上拜访,先看今日你我二人能不能进得了长师府再说。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本官进出过长师府数次,拜访过云老夫人,你既是本官的人,那自然也算长师府的人。”
“大人所言极是……!”
王年繁这是一路激动,算来算去,原来他们王家还是属从长师府这方势力的,关于长师府在风都城的权势,谁人不知。王年繁更是比谁都清楚因曲府命案,被展鸣抓的九八街一个普通妇女,就凭长师府鬼扶公子身边那个丫鬟,走一趟东殿堂便无罪释放了。他南兴药铺如何比较,也要胜过那个略懂皮毛医术的民妇。
严海格与王年繁二人一路向东,坐着马车来到长师府门前,得了通传,允许入府,由下人引路进了三偏厅里,府里丫鬟简单奉上茶水后,李管家进来告知他们,道:
“老夫人正与中书堂的葛大人在说话,两位请在此用茶稍等。”
“李管家留步,下官是六部政司的严海格,今日前来,不敢打扰云老夫人,只是些小事想求见小镜姑娘?”
听闻要见小镜,李管家比其他时候精神了些,瞥了一眼严海格与王年繁,随意道了声:“稍等片刻!”
待李管家退去,严海格若有所思地道:
“现在就看小镜姑娘愿不愿意见我们,也希望她会喜欢这颗夜明珠!”
“大人的意思是……这夜明珠不是送给云瑞公子,而是送给小镜姑娘?”
严海格这才想到自己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放下刚到嘴边的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嘱咐道:
“好歹你也在风都城这么多年,那鬼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就算宫里的皇子公主来见他,他都未必肯见,你我二人若想求他办事,其实全看小镜姑娘的态度。”
王年繁闻言,点头应称,却也还有疑问,道:
“可若这夜明珠送给了小镜姑娘,那拿什么送给云瑞公子?”
严海格便压低声音,把话再往深处说道:
“就凭你这颗夜明珠,如何能入得了云瑞公子的眼,本官今日不妨告诉你一些外人不知道的规矩,无论什么人来求云瑞公子办什么事?都必须通过小镜姑娘这一关,本官之前说带你来试试运气,就是看小镜姑娘是否肯出来见我们,即便出来见了我们,还要赌她肯不肯替我们传话给云瑞公子。这些规矩可都是云瑞公子默许的,传闻,不管多难的事,只要小镜姑娘同意传话,那云瑞公子必然答应!”
王年繁听之后,惊叹道:
“早就听说小镜姑娘乃风都城第一丫鬟,如今看来,这何止是第一丫鬟,就算我这南兴药铺的总掌柜身份,却还不如她十之一二。真不知云瑞公子为何如此溺爱这丫鬟?”
“这些事,千万不可再外传出去!”
“不敢不敢,大人不说,王某也没胆子说长师府的闲话。”
不多久,李管家回来,回应二人道:
“严大人,小镜姑娘在公子书房,不过有府里丫鬟在书房门外头等着。”
李管家再退出去,便又来了两名府里下人,添了茶水,并端来了些吃点。
严海格抿了抿茶水,见王年繁面带忧虑,又有些急色,便与他交谈,道:
“那寒子园里的事,你也知道,除了小镜姑娘,任何人都不可随意进入,即便有事禀报,府里下人,也只能入园,不可擅自敲门打扰。”
王年繁以前只是以为小镜这个丫鬟很有名气,现在听多了关于她的事,细细想来,倒令他有些紧张起来,询问道:
“不知该如何应付小镜姑娘?”
闻言,严海格便细细道来。
“那小镜姑娘深居简出,偶尔出府,都有马车接送,很少有人能见到她,而那些入府求见的,十之八九悻悻而归。本官虽说在六部政司担任要职,但以前那些入府求见的大多数官职不比本官低,说不定等会儿,今日你我二人也要被告知请回。”
说至于此,严海格往外探了目光,压低声音,对着王年繁说道:
“本官虽没有和小镜姑娘打过交道,但听说,这位被云瑞公子器重的丫鬟,的确有不同凡响之处。”
“哦?”王年繁摸了摸置于身边茶桌上的檀木盒,不禁疑问:“可是跟随云瑞公子身边多年,心思也变得诡异莫测?或者待人看物眼光极高?”
“可以这样说,但却不完全对。据说小镜姑娘心思细腻,玲珑聪慧,至于眼光,目前暂时还无人知晓其喜好,今日这夜明珠能否博她看上一眼,还十分难测!”
王年繁开始变得沮丧起来了,他已经没有初听前来长师府的那种希望喜悦,眼前这颗硕大的夜明珠,忽然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此刻,王年繁都不敢期待今日能求成办事,转而变成,满怀期待能见上那位传闻里的丫鬟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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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