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
张汐音站在岸边,看着茫茫一片的江面,只盼着能看到段渐离出现。
无数艘小船在江面划着,有人跳入水中,有人从水里出来。
张汐音的心上上下下的起伏,怕见不到段渐离,怕见到的段渐离不再是鲜活的,怕……怕,好怕!
“皇婶。”
身后,是华阴郡主的声音。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
好冷的手。
华阴郡主将身上的斗篷披在张汐音的身上,红着的眼眶掩不住伤心。
“皇婶,咱们回去吧,你已经在这里两日了。”
家中,一向要强的柔儿,如今也是哭个不停,吵着要找父王。
“我不走。”张汐音摇头。
她眼中已经没有泪水,直勾勾的看着江面,她说:“心知,柔儿交给你了,你帮我看着点她。”
“皇婶。”华阴郡主还要再说,看到她倔强的眼神,终究是说不下去了。
张汐音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对旁边的香叶说道:“在附近找个屋子,去准备笔墨纸砚。”
香叶哽咽的应是,去办了。
张汐音回头对华阴郡主说道:“你回去吧,我就在这边,你放心,我没事的。”
怎可能无事。
华阴郡主哭道:“皇婶……”
“回去吧。”
华阴郡主一步三回头,回去了。
香叶找到了个比较干净的屋子,叫人收拾出来,摆上桌椅,桌上笔墨纸砚全套的。
张汐音进了门,在作案前坐下。
“磨墨。”
香叶跪坐下来,开始磨墨。
她咬着唇,眼泪滴答落下,不敢哭出声。
张汐音没有理她,摊开宣纸。
她必须要冷静下来,段渐离如今不见踪迹,可人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不确定,她就不能慌,不能乱。
提笔沾墨,张汐音开始写信。
段渐离失踪,可江陵王家与其他的几家勾结外邦走私一事需要上报,封尘重伤养伤,此事只能她来。
写着写着,眼前有些许模糊。
张汐音拿了帕子摁了摁眼睛,继续写。
写完,落笔,吹干,这好封入信封中,摁下蜡印。
张汐音递给姹紫。
“由你来送,别人我信不过,姹紫,无比送回京中,交到宋驸马手中。
宋驸马,便是永和公主的夫君宋鉴。
姹紫应是,收了信便骑马山路。
张汐音又喊了丹柳来。
“与王家、赵家和李家有关的生意,你这两日便处理好交给我。”
丹柳应是。
曹总管也过来了。
“王府不能乱,王爷如今下落不明,却不能有任何谣言传出,若有谣言,便以细作论处,全部抓起来关着。”
曹总管应是。
“受伤的全部都好好养伤,寻找王爷不需要他们,该请大夫请大夫,该用什么药用什么药,钱不用省。另,牺牲的列出名单来,按照之前的一样给予抚恤,若是其家人不认领的,王府全权安置。”
“是。”
曹总管令了命离开了。
张汐音靠着椅背,深吸几口气。
香叶递了茶水来:“王妃,喝杯茶。”
张汐音接过喝了两口,放下之后让人去请江陵知府过来。
付梓祥很快就赶来了,进了门,施礼。
“下官拜见王妃。”
张汐音点点头,说道:“付大人请坐。”
有人搬来椅子,付梓祥道了谢坐下。
张汐音也不拐弯抹角。
“付大人,如今王赵李三家已经获罪,其知情者一个都不能放过。王爷如今下落不明……”张汐音本来是控制着情绪的,声音还是有些许颤抖哽咽。
付梓祥听得心酸,低下头应是。
“王妃放心,下官之责,必定会将此事办妥。也望王妃能够……保重身体,王爷如今下落不明,却并非无生还可能。”付梓祥说道。
“江陵这些事情只怕要乱不少,付大人多费费心,有什么问题尽管来说,一应我来拿主意。”
“是。”
付梓祥很是恭敬的答应。
眼前的人若是寻常女子,寻常王妃,他或许是看不上且不会这般听话的。
可这是霁王妃,是那个富可敌国,能做出许多神兵利器的霁王妃,她之智慧无人能及,她之胆识,亦无人能及。
施礼告退,出了木屋,付梓祥看向那边一望无际的江面。
“多派一半的人马,一定要找到王爷。”他说道。
“大人,王爷只怕已经……”下属开口说道。
付梓祥扭头看去,面色悠的一沉。
“住口,未确定之事岂能容你们乱说的?别再叫本官听到你们说这样的话,霁王爷之所在,才是大誉之福。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付梓祥的话到这里突然顿住,面色就不对了。
霁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是大誉的损失,也是王妃的不幸,王妃焉能好得了。
该死的!
“再派人,找,一定要找到王爷。”
四日之后,盛京。
宋鉴上了马车,催着车夫急急进宫去。
到了宫门,上报急事要晋见陛下。
听说是急报,宋鉴由禁卫军统领带着,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御前。
“陛下,江陵急信。”
誉泓帝看他面色不对,看了眼旁边的方凌盛。
方凌盛接过信封递过去。
誉泓帝打开看,突然站了起来。
“陛下,陛下……”方凌盛急急过去搀扶。
宋鉴也急忙起身过去。
“陛下。”他是臣子,却也是女婿。
“怎会?怎么会?”誉泓帝咬着牙:“前头才收了他的来信调查走私,后脚就是这个……”
誉泓帝抖着手,眼眶就红了。
那是他的弟弟,他亲手养大的弟弟,他亲手教导的弟弟,他……
“陛下,臣要去江陵。”宋鉴开口。
“臣去找皇叔,请陛下准允。”他说道。
誉泓帝看着宋鉴,点头:“好,交给你了,一定要……找到他。”
找到他。
宋鉴咬牙。
“是。”
宋鉴立刻离宫。
誉泓帝却怎么都好不了,他挥挥手。
方凌盛看了眼,对其他人挥手,御书房里的人都退下去了。
殿门关上,也掩盖了一个兄长的痛哭声。
方凌盛跪在旁边,安抚道:“陛下,如今虽无消息,却并不确定王爷已经……”
誉泓帝似是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抬头。
“是,还不能确定,渐离总是有法子的,他聪明得很。”
誉泓帝说着,又道:“此事不能声张,莫要叫太妃和郡王知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
该堵的嘴,得好好的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