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雾

可她跑了,我爷爷奶奶却犯了难,这十里八村的,就鬼婆一个知道这种事怎么解决的人,总不能就这么看着我爸在这里等死,无奈,我爷爷取出了家里所有的存款,连夜再次去了隔壁村,留下我和奶奶在家里守着我爹。

大半夜后,我便开始哈气连天,我奶奶就让我回屋睡觉,只是当我回到自己房间,刚一开灯,就看见我的炕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

这衣服是很熟悉,就是他们给我妈安排那种荒唐的婚礼时的那件,后来随着我妈的尸身一起下葬。

我大了一岁,也上了学,大致也知道了生死有别,如今一个本应该死去的人站在我面前,我应该感到害怕,可奇怪的是,我似乎认定了,她不会害我!

许久未见,我甚至有些惊喜的喊了一声:“娘!”

那背过去的身影微微一颤,回过身,依旧是那副空洞木讷的表情,只是两手微微张开,似乎是想要抱一抱我。

只是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就看见我奶奶提着跟扫帚冲了进来,看见炕上坐着的娘时,先是脚下一软,却依旧将我拽到身后,喊道:“贱女人,你怎么就不放我我们家呢!”

说着一扫帚打了过去,我心中一紧,之见我妈的身影一阵波动,最后竟化作一阵青烟,从窗户飘了出去。

看着青烟远去,我心中一阵失落,对奶奶愈发怨恨,她确是丝毫不在意,急忙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也不让我继续睡觉,把我拉到正屋,说道:“你那个该死的娘说不定还会回来,咱俩今天就在这等着你爷爷请鬼婆回来!”

我看着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父亲,幽幽的说道:“娘是被你逼死的,为什么我妈不去害你,而是要害我爹?”

奶奶脸色明显一变,随即眼中一红,抄起手边扫帚朝我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我是白眼狼。

扫帚抽打在我的身上,一下就是一片红肿,我却强忍着不哭出来,就是硬挺着。

打了许久,奶奶累了,把扫帚一扔,抱着我开始哭。

就这么闹了一宿,直到第二天晌午,我爷爷才再次带着鬼婆回来,鬼婆的脸上明显带着不情愿,又看了看我爹的状态,拿出一张符纸,让我奶奶烧成灰,兑在水里给我爹喝下去。

当一碗黑乎乎的符水送进我爹的嘴里后,我爹那惨白的脸色微微红润了一点,却也只是一点,整个人依旧枯瘦无比,看起来糟糕极了。

我奶奶在一旁心疼问道:“鬼婆,我儿到底还有没有救啊!”

鬼婆叹了口气,有些犹豫的看了我一眼,我奶奶立刻会意,让爷爷将我带回房间,只是当我爷爷离开后,我再次趴在门缝上,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本来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的,可你们……心意很足,那我就最后帮你们一把!”鬼婆有些犹豫的说道。

“你是说,我儿有救?”我奶奶惊喜的说道。

鬼婆点了点头道:“你儿子是被那女子给缠住了,想要救你儿子,那就只有那女鬼放过他这一个办法,只是那女鬼显然怨气太重……所以只好让她魂飞魄散了!”

我爷爷听了,下意识的一颤,随即有些惊恐的说道:“这样不好吧,人就是被我们逼死的,这死了,还要让她魂飞魄散……这叫什么话啊!”

奶奶却是恼怒的打了爷爷一下,说道:“那你就看着你儿子死了得了,最好让那贱女人把你和小辉一起害死,让你李家绝后,反正我一个死老太太,我在乎什么啊!”

爷爷闻言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鬼婆,鬼婆又是叹息一声,继续道:“此事确实不太光彩,甚至有可能有损阴德,只不过一切是为了救人……那女子怨气重,我恐怕不是她的对手,只能从她的尸身上下功夫,明日我开坛做法,将她开馆取尸,在正午烈阳之下,一把火烧了……定然能叫她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我在里屋听的心惊胆战,看着鬼婆离去,我爷爷要进来我这屋,我急急忙忙的翻身上炕,装作睡着的样子。

只不过一夜未睡,我爷爷在屋里呆的时间又有些长,我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去,等醒来时,早已是晚上,家里漆黑一片,想必是都睡了。

我心里挂念着我妈,小心翼翼的从窗户翻出去,借着月光,急忙朝着乱葬岗的方向奔去。

我经常去那里祭拜我妈,只是从来没有晚上去过,这一路上,我莫名的有些害怕,可是一想到那些坏人想要一把火把我妈烧的魂飞魄散,也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在黑暗之中奔跑。

村子里安静的诡异,甚至连乡村常见的犬吠蝉鸣都没有了,我心中越发的不安,好不容易跑出村子,发现外面莫名起了一场大雾,朦胧的月光照不进来,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清自己身前两三米的距离。

我心里打了退堂鼓,可是又见雾中浮现出一道红影,我心中一喜,以为是我妈,急忙朝着红影的方向跑去……

可是跑了没多久,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前方那有什么红影,只有黑漆漆的荒野,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雾里看不远,我发现我迷路了。

年轻的我心里怕急了,瞬间吓得哭了出来,脚底下也没注意,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手上被磨破了皮,出了血。

我愤怒的爬起身将那石头扔进雾里,继续朝着一个方向猛跑,可是这片雾就好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我已经快要精疲力尽了,依旧跑不到头。

又累又怕,身子一歪,便跌坐了下去,发现脚边有一块带血的石头,下意识的拿起来一看,却发现这不就是自己刚刚扔出去的那块嘛。

所以我跟本就没跑远,而是在原地转圈!

瞬间我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莫名的还起了一阵阴风,我身上全都是汗,被阴风阴吹,激的我浑身颤抖。

我终归是年纪小,种种困境,甚至觉得自己要死在这大雾里面,索性嚎啕大哭,嘴里喊着:“娘,我怕,娘,我好怕啊!”

“不怕,到妈妈这里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附近响起,我下意识的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之见雾中又看见了一抹红色,我心中一喜,急急忙忙的爬起来朝着那红色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我突然就意识到,我妈是个傻子,那怕是死了,几次看见的表情也十分木讷,不善言辞,断然不可能这么温柔的跟我说话!

那站在雾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不对!

站在雾里的……是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