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仨走进去,里边已经坐了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明艳照人,举手投足间有种贵气。
那个女子起身相迎:“不敢拜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说:“无德不敢言尊,小的我姓胡,在潘家园混口饭吃。”
那个女子说:“摸金校尉,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大金牙忙过来引荐,她说这个女子人称“玉面狐狸”,专做古董生意。
我一听这话,登时一惊,吃我们这碗饭的,在外边从不提名道姓,习惯以绰号相称。我以前听说过“玉面狐狸”,据传乃皇室之后,不仅家世显赫,而且是一个跨国古董交易的中间商,在道儿上名头不小,不是国宝级的东西,入不了她的法眼。我一来没想到她这么年轻,二来她可不是去潘家园逛地摊儿的人,大金牙怎么把她招来了?论姿色,玉面狐狸也称得上国色天香了,可又让人觉得这是个狐狸精,不得不提防她。我对她说:“我这大名捂着盖着,紧怕让别人知道,还是让你听说了?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儿个见了面我得告诉你,我可不是钻土窑儿的!”
胖子说:“老胡你别这么自卑好不好,你就是个倒斗的,那也不丢人啊,那些穿绸裹缎的老粽子,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后躲在古墓中千百年,它们倒安逸了,可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受苦人呢,掏它们几件明器,那不是替天行道吗?”
我对胖子说:“不要扯替天行道,年头不一样了,如今这个年头,倒斗挖坟不好干,又吃辛苦,又担风险,又使本钱,又凭本事,历来成少败多,担惊受怕不说,还不一定挣得了大钱,干什么也好过干这个,有那么多挣钱容易的买卖不干,非跟死人较什么劲?”
大金牙生怕砸了买卖,一个劲儿给玉面狐狸赔不是,劝她别和我们俩一般见识。玉面狐狸不动声色,问大金牙:“三位是不是掏了一件明器?”大金牙说:“不是掏的,是我们捡的,捡了一件明器!”玉面狐狸并不在乎明器是掏的还是捡的,只是想买下来,而且志在必得,让大金牙随便开价儿。按规矩,上眼之前,买主儿要给一部分订金,即使买卖没成,这个钱也不必退还。我捏造了一番话,想在对方口中探个底。玉面狐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等你将东西给了我,我才可以对你说明。”我说:“那你也别看东西了,你先说个价钱,容我们哥儿仨回去商量商量。”玉面狐狸说:“定金你们拿去,至少先让我看看东西。”我说:“对不住了,匆匆忙忙出来,东西忘了带。”玉面狐狸说:“你不妨带我去看一看。”我说:“东西在我手上,又飞不了,何必急于一时,过几年再说不迟。”玉面狐狸有几分诧异:“你跟我说笑不成?”我说:“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七条——不许调戏妇女!”
双方没有谈拢,再说下去没好话了,我一拱手,说声“告辞了”,带上不明所以的胖子和大金牙,一路回到潘家园。时间才下午两点,三个人还没吃饭,来到路边卖卤煮火烧的摊子前,一人一大碗卤煮火烧,蹲在路边一通吃。
大金牙一边掰火烧一边问胖子:“胖爷你还吃得下去?”
胖子说:“今儿还真吃不下去了,顶多再来五碗。”
大金牙连声叹气:“我也吃不下去了,胡爷你到底几个意思?怎么糊涂也是你,明白也是你?可没有这么做买卖的,好歹让她看看东西,定金岂不是到手了?须知坐吃山空,立吃地陷,喉咙深似海,日月快如梭,空口说白话,眼饱肚中饥,当务之急,咱不是得多挣钱吗?”
我说:“你们没看出来吗,一张人皮遮不住她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