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虬珠灯(3)

“不,还是一起走。”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和胖子一起行动。Shirley杨如果平安抵达集合点,见了眼前的情况自然会下去找我们。根本没有必要浪费人手特意留在外面等她。

决定进塔之后,我们一刻也没耽搁,立刻转身离开献殿。我心中对壁画中隐藏的秘密始终留有牵挂,没弄清祭台上到底陈列何物,心头就像被猫抓了一样,十分不痛快。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时,墙面忽然模糊起来,大量白色的石灰粉唰唰地往下掉。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胖子抓住我大喊:“地震了,房子在晃!”

我反握着他,两人稳住了身形,耳边传来了嘈杂的轰鸣,我仔细辨听立刻反应过来:不是地震!

持续性的震感虽然谈不上多剧烈,但在一座千年的死城中忽然产生如此大规模的动静,实在叫人匪夷所思,再加上从外边传来的震耳欲聋的轰隆隆的机械声,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个时候根本来不及思考,扶着墙一路晃晃荡荡地冲到了门口。我和胖子分作两边,藏身献殿大门左右。大殿外头灯火通明,滚滚黄沙如同海面上的巨浪不断地翻滚,朝着大殿一路呼啸而来。巨大的轰鸣声吵得人脑仁生疼。

“操!外面怎么回事?”胖子转过身去,惊恐地看着我。

我弯起胳膊挡在面前,继续探头查探。外面虽然依旧黄沙盖天,但我心里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惊慌,看得更加仔细。雪白刺眼的灯火来自沙暴背后的黑影,瞧轮廓有点像火车头,我大致数了一下,起码有四五台这样的庞然巨物正有条不紊地朝着献殿驶来,难怪会引起地动山摇般的震动。不知何时,胖子也站了出来,他单手撑在门柱上,努力保持着平衡,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对我说道:“还看个什么劲儿,咱们撤。”

“不急,看看什么来路。”能在南疆老林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显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和栅栏营地里的盗墓贼有关。

胖子急了,顾不上风沙,拉着我一路往里跑:“还来劲了,瞧那架势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咱还带着病患。有多远跑多远,先进地宫躲一躲。”

他说得有理有据。我不敢托大,急忙冲到了铁塔底下,开始寻找地宫入口。我沿着大佛边缘摸索敲打,果然找到了中空的地砖暗门。我竖起工兵铲,用边角照着接缝处死命插了下去,胖子接过手,又连撬了好几下,险些把虎口给震裂了,两人合力之下,总算打开了暗道的一角。这个时候,外边轰隆隆的鸣响逐渐停止了。我心说大事不妙,那群孙子已经到门口了。

“继续挖呀,找到了洞口了,还等什么。”胖子推了我一把。我看着漆黑的暗道,犹豫了。

“快走!”我拽起胖子迅速地挤进了大佛背后的缝隙。

“你疯了?地宫就在眼前,这不是便宜别人了吗?”胖子急得握起了拳头,估计下一秒就该揍人了。

“别出声!听我的。”我“嘘”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解释,耳畔忽然炸开了花,无数子弹像下雨一样落在我们身旁,“砰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响彻了整座铁塔。暴雨般的扫射继续了数分钟,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杂乱有力的脚步声。我和胖子对了个眼色,屏住呼吸,偷偷观察起外边的形势。

漆黑的塔楼内硝烟弥漫,除了走路的声音,还有嘎吱嘎吱的金属声,两道刺眼的白光“啪”地从高处打了下来。我以为自己暴露了,险些叫出声。塔楼边角处不知何时搭起两座脚手架,架上扣着脸盆大的探照灯,将铁塔内部照得雪亮。二十来条壮汉,清一色的迷彩装,身上背着枪,腰间别着手雷。瞧架势,跟打仗差不离。人群中,有一个特别显眼的,留着八字胡,头戴小毡帽,我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绿海集市上那个卖龙骨的小贩,他走路一瘸一拐,衣服上沾满了泥土,腿上打着绷带,透出一股猩红,隔了老远都能看见他脸颊上的汗珠。

“兵总,兵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来过这里,求您开恩。”卖龙骨的小贩捂着腿艰难地跪了下来,朝人群大力地叩首作揖。

这时,一个人走上前,穿着打扮与其他迷彩服无异,但胸前挂有两道勋章。此人生得精瘦,面如酱色,浓眉虎眼,看上去四十岁不到,浑身散发着煞气。他来到小贩边上,信手点了根烟。

“你再说一遍。”

“我,我,”小贩抬头对他殷切道,“我信了他们的邪,我贪财,我对不住兵总,我手上的货都吐出来了。可这地方我真没来过,我这样的小虾米能知道些什么?求您给个机会,放我一条生路。当牛做马,什么都行。”

“带上来。”点烟的人挥了挥手,人群散出一条道。两个配枪的汉子,拖着一个半瘫半软的人走上前,重重地摔在了他们面前。

那人倒在地上,头发花白,满脸是血,看衣着与这伙人应该是同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伤成这副模样。

胖子偷偷地捏了我一把,悄声说:“我认识那个白毛的,在栅栏营地里,就是他带头抓了老子。”

“狗日的东西,有种弄死你爷爷。”白发老人忽然坐了起来,他左边的脸已经烂得不成人形,眼眶肿成了球,右边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那个抽烟的兵总。

我又看了几眼,对此人印象全无。胖子接着说:“错不了,五十多岁,山东口音。就是这老东西。他妈的,当初挺神气,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黑吃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对这伙人的身份没有半点兴趣,心有唯一担心的是Shirley杨的安危,她无故失踪,会不会和这伙亡命之徒有关?想到这里,我几乎忍不住要跳出去拼命。

胖子大概看出我的脸色不对劲,压着嗓门儿劝说道:“你少跟那瞎琢磨。Shirley杨什么身手,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先别冲动,咱们看准形势再出手。”

这个时候,又有三个人自顾自地从人堆中钻了出来。其中一个戴着厚瓶底眼镜的中年男人径直走到叼烟的兵总面前说:“有人来过,壁画和地宫的入口都被打开了。让你手下那些人机灵点。”

“沙老师,你可别耍心眼。方圆百十里都是我的人,苍蝇进来还得叩个响儿呢。”

“爱信不信。”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子提溜着木板箱,蹦蹦跳跳地追了上来,站在那位李老师边上说,“墙面是个细致活儿,清起来可麻烦了,没有半个钟头下不来。”

兵总不满道:“等这么久?地宫不是有了吗?为什么还要等!”他指着地砖上的窟窿,对手下说,“来几个人,掀了它。”

男学生瞪起眼睛要发话,被另外一个短发年轻女人拦住了。她笑眯眯地看着地宫的入口说:“让他们下,多几个蹚雷的,又碍不着咱们的事。”

她这一说,几个挖洞的都愣住了,坐在地上的白发老头放声大笑。兵总咬牙切齿:“老沙,待会儿进了地宫,黑灯瞎火,子弹可不长眼睛,管好你的人。”

“小四!”沙老师喝了一声,“你们两个过来,别添乱。”

兵总还嫌不够威风,狠狠踹了小贩一脚:“你没走漏风声,那地宫的门为什么开了?说,除了郭瘸子,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