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凶手的一波攻击,我和杜兴是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杜兴身手好,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还帮忙拽我一把。我这时脑袋有点儿沉,总觉得刚才那场景跟演戏似的不那么真实。
杜兴看了看坐着不知死活的警员,又瞧了瞧四周。他双眼直冒冷光,跟我说:“李峰,带着这兄弟赶紧走,我要跟这凶手单独会会。”我明白杜兴话里的意思,凶手的实力一再震撼我们,甚至连他都有些怕了,他把我支走,是变着法要保我一命。我打心里不想走,可话说回来,我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处?弄不好拖后腿不说,还得他分心照顾。我一狠心强行给自己下了命令,向那警员冲了过去。
一般情况下,人要是摔倒或者被撞伤,千万不要贸然扶他拽他,不然很容易弄出岔子来。可现在我们在荒郊野外,我总不能让这警员坐在这里等救援吧?我让他尽量保持原来的姿势,再把他背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走了一会儿,前方灌木丛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这可把我吓得够呛,我心说是不是那凶手,他甩开杜兴过来追杀我俩了。我顾不上走路,把枪举起来。这时候举枪有点儿累,我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呢,但我一点儿累的感觉都没有,心里全被紧张充斥着。在那人走出灌木丛露面的一刹那,我喝了一句“别动”。也亏得我手指头没打滑,来人是刘千手,不然我一枪走火,自己就得来个乌龙事件。
刘千手被我吓得蹲下了身子,等他看清状况后,指着那警员“这、这儿……”的说不出话来。
我简要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下:“前边有陷阱,我们又有个兄弟伤了。”刘千手不接话,但他很重的呼吸声告诉我,他心里很难受。
“走,一起回车里。”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开口说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刘千手说走那我们就走。我俩一起赶到捷达车那儿,还把两个警员都放在车后座上。可这还没完,刘千手又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指着我说:“你走!”
我愣住了,根本不懂刘千手啥意思,便问了一嘴:“为啥?”刘千手说:“我刚打电话叫了支援,一会儿就能赶来,这次行动你参与的部分已经完了,现在赶紧带着伤员离开,什么也不要管,就是走!”
他只强调让我走,却没提他自己。我也不笨,猜出来他想留下来跟杜兴一起同凶手对抗。刘千手开不了枪,客观地说,我俩选一个走的话,也该是他走才对。我摇摇头,想跟他倔一把,但刘千手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扯着我往车座里塞,还拿话压我:“这是命令!”
我特纠结,杜兴那边我刚刚放弃一次了,这次又要放弃刘千手,我总觉得自己有种不够意思甚至是当逃兵的感觉。我被他连推带喝地弄到车里,他又一把将车门关上,再也不看我,扭头往灌木丛里钻。
我愣了会儿神,又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现在的我,特他妈想哭,我怕以后见不到刘千手和杜兴了。
林子里传来枪声,这一刺激让我一下坐直了身子,他们交火了。这一刻,我不仅一点儿没急,还缓了缓神,将要哭的想法完全压制住了。真像刘千手说过的话一样,现在不是动感情的时候,冷静处理问题才最重要。我扭头看了看车后座上那两个警员,他俩的脸都不是正常色。我吼了一嗓子,给自己释放些压力,急忙打火开车。我现在确实有任务,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家医院,保这两个兄弟一命。
下山时最大的麻烦是山腰处的那一片树林,杜兴开车在里面钻来钻去地费了不少劲儿,我的车技根本不如他,但我一点儿也不惧,心说大不了把车门都刮坏,就算车前脸甚至车身都撞得坑坑洼洼,我也要闯出那片林子。
可我根本没机会到达那片树林,刚下了一个急坡,路就没了。有一棵老树横着倒在路上,把路封得严严实实。我气得难受的同时心里也挺纳闷,心说我们来的时候没这棵树啊。我把车灯调到远光,对着老树照去。当我看清树干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时,一下明白了。凶手的胃口不小,他根本不想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而且这凶手太聪明了,他选的这普陀山鬼庙真是个杀人的好场所。
我向路两旁看看,也都是树林。这里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很小,车根本就钻不出去,一点儿机会都没有。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怪事,我耳边又响起当当当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敲锣。我服了自己,也服了这幻听,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破锣还能出来捣乱。我使劲儿拍打着脑袋,希望这么做能让幻听消失。
突然间,捷达车往下沉了一下,车顶还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我能分辨出这不是幻觉,我还抬头往上看,只是捷达车没天窗,看不到车顶的景象。我心里合计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时,突然一只握着刀柄的手出现在车前方挡风玻璃处,那人用刀柄啪啪地使劲儿砸着挡风玻璃。
我发现他力道好大,没几下子,挡风玻璃就被砸裂好多处。我不明白了,凶手在车上面,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正巧枪就放在我双腿间,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枪对着那只手砰砰砰地连打出三枪。
可遗憾的是,那凶手反应很快,及时缩了手,这三枪根本没把他怎么样,只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三个弹孔。我在车里,凶手在车上,我俩一同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实话,这种沉默很熬人,心里那滋味形容不出来,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我不知道凶手接下来会干什么,我想举着枪对头顶射击,但问题是,我用的是64式手枪,很老,而捷达车的车顶钢板也是出了名的厚,我怕开枪后子弹打不出去,反倒形成弹道反弹把自己弄伤了。我脑袋飞快地转着,心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凶手弄下来,不然自己太被动了。
我又想了个笨招,虽然不一定有效,但可以试试。我突然让车加速,冲出去一段距离后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很明显凶手被惯性一带,差点儿飞出去,不过他太强了,也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他在车顶上硬是没滑下来。我心说老兔崽子,你有本事就撑住了,反正这车油挺多,咱俩就这么耗。
我一会儿倒车又一会儿往前冲,还时不时摁几下喇叭,希望杜兴他们能听到,赶过来支援。其实我在心里早就骂了杜兴一回,他不是说追凶手去了吗?凶手都来我这儿半天了,真不知道他追哪儿去了!凶手被我折腾得也不好过,他趁空反击几下,用刀把倒车镜都砍掉了。但倒车镜也不是我身上的零件,反正我不疼。
这次正当我要继续起车加速时,凶手突然说话了。他嘿嘿嘿笑着,隔着车顶对我喊:“李峰,你的命真是出乎意料地硬,前阵子竟然没被鬼把魂勾去。”他说这话让我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我身上的怪异现象可是我一大心病,如果他不是凶手而是一名医生,我弄不好会当即下车,苦求着让他诊治一下。但现在,我跟他是在玩命呢,哪有闲工夫想这怪病。我觉得他是在用心理攻势,我嘴上也不客气,大骂一句:“他娘的,你等着!”
我又急速把车开出去,这次我发狠了,车速都快冲到60迈了,要不是前面有大树拦路,我保准飙到100迈以上,再来个急刹,不信不能把他甩飞。凶手也意识到我要玩命,他不敢硬扛,反倒嗖一下从车上跳下来。我没看到他跳下的影子,只觉得车突然轻巧了。我急忙停车,四下寻找着,但凶手藏得很隐蔽,我又没倒车镜,根本找不到他躲在哪儿。
我不敢下车,万一他在车门旁边躲着,我一开门,他那把凶器肯定砍在我脖子上。我紧握着枪,心里虽然害怕得厉害,但枪却没发抖。凶手不再说话。可气的是,没多久只听嗤的一声响,他把我后车胎扎爆了,我干听着漏气声,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车一点点往一旁偏着,我趁空向那俩警员看了一眼,我真不敢往深了想,他俩现在的状态大不如刚才,就算现在送到医院,能不能抢救回来都很难说。我试着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老兄,你说句话。”我是对凶手喊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要他能回话,我就能把握到他的位置,再琢磨出一个相应的对策来。但他没说话,反倒有两声嗒嗒响从车后面传来。
我以为他在车后面,急忙扭头盯着,甚至心里还合计呢,这爷们儿走路不是没声吗,怎么露出破绽来了?突然间我想到了他会飞石子的绝活,也许那嗒嗒声不是他走路发出来的,而是石子抛空后砸在地上的声音。我猛然觉得自己中计了,凶手或许不在后面,而正相反,他躲在车前面即将发起攻击!
也得亏我反应快救了自己一命。在一扭头时我发现车前盖上有个影子,那人正蹲着举着刀。这影子好魁梧,戴个鬼面具,一身黑衣黑裤,那把刀跟我上次看的一模一样,一尺来长。
我之前对着挡风玻璃打了几枪,再加上来回起车、倒车折腾半天,弹孔都扩大成一个小洞了,凶手真要顺着这洞把刀戳进来,保准能戳死我。现在绝对是命悬一线的时刻,就看我俩谁能抢到先机。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只求自己快一步举起枪把他击毙。但出岔子了,我刚才回头的一刹那,枪碰到座套上,这车的座套档次不高,上面毛毛糙糙一堆线头,枪巧之又巧地被几个线头挂住了。我使劲儿扯枪,可就是扯不回来,我心里瞬间冰冷一片,有些不服气,更有些认命,心说自己去阎王殿报到时阎王问我怎么死的,我就说自己是笨死的得了。
凶手看我一时那么无助,他突然心情不错地嘲笑了一声,而且也不给我留转机,狠狠地把刀戳进来。我想闭眼睛等死。
突然间传来一声枪响,凶手双眉之间还冒了一股烟。他晃晃悠悠了几下,一打滑从车盖上滚了下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愣了一下神儿,但反应也快,知道杜兴这爷们儿终于及时赶过来了。我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大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只是我高兴得太早了。
一只手按在车盖上,紧接着凶手竟又站了起来。看他稳稳的姿态,哪有要死的征兆?我脑子都快锈住了,心说这他妈还是人吗?明明挨了致命一枪,还没事儿?而等我望着凶手戴的面具时,又一下懂了。
他这面具是金属的,帮他挡了一发子弹。我看凶手有点儿被打蒙了的感觉,知道现在就是击毙他的好时候,他脑袋上戴面具,身上没有吧?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大喝了一声,一把将枪拽了出来,那座套都被我拽了好大一个口子。
我举着枪,砰砰地把剩余两发子弹都打光,而且如此近距离,我很有准头,都打在了他的胸口上。我看他没躲避,忍不住要咧嘴笑,甚至就等着他无力得跟一摊肉泥一样倒在地上。但我又失望了,他还是一点儿伤都没受。我反应过来,凶手身上竟也穿着一层钢板。
他先后挨了三枪终于怕了,也不再打我的主意,扭头就往林子里跑。不得不说,这爷们儿的爆发力真强,眨眼间就消失在林子中。我挺纳闷,杜兴刚才开了一枪后怎么没反应了,他不是枪狼吗?玩枪的行家啊!我打开车门跳了出去,扭头向坡上看去。杜兴正飞奔着往我这儿赶,还隔远喊了一句:“子弹呢?给我。”合着他的子弹用光了,我腰间别着弹夹,而且我们带的都是64式,子弹通用,我急忙拿出来给他扔过去。
杜兴根本不耽误,一边继续追凶手一边喊了句:“你和刘千手谁也别来了,知道吗?这次我保准跟不丢。”虽然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我能猜出来刚才发生什么了。刘千手一定拖后腿了,杜兴分神之下让那凶手逃脱了。我都不知道该说刘头儿啥了,这老哥是片好心没错,可还不是捣乱了。
车坏了,那俩警员还都半躺在车里,我没法子将这车和人都带回局里去,只好原地坐下,等着刘千手找过来。我以为刘千手没啥事儿呢,没想到他伤得不轻。
杜兴刚才是从坡上跑下来的,而这老家伙出现在坡上后竟身子无力脚一滑,直接从上面滚下来了。我吓了一跳,跑过去拉了他一把。当我拽住他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他那原本就红肿的手指又肿大了好几圈,就跟胀得不能再胀的气球一样,马上要炸了似的,他脑门上也肿起来老高,这让我想起了独角龙。
我一边扶着他往车这边走一边问他:“发生啥事了?”刘千手说话有些乱乱的,吐字不清楚,但他还坚持跟我说:“妈的,凶手偷袭我,打了两发石子,一个打在我手上,一个打在我脑门上,好像有点儿脑震荡。”
我急忙让他别说话了,还让他坐在车轮子旁边休息。倒不是我要折磨他,不让他在车里坐着,杜兴是追凶手去了,还扬言不会追丢了,但谁知道真的假的。那凶手要再回来,我们躲在车里视野不开阔,很容易被偷袭。
这么一来,我们有三个伤员了,那两个警员急需照顾和救治,可问题是我不会这个,只能任由他俩在车里熬着。我又给刘千手点支烟,让他吸几口提提神。算起来警局的增援至少过一个小时才能到,我们再等一个小时就是胜利,这是我默默鼓励自己的一句话。
这样过了有半个小时,杜兴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怕他出什么意外。刘千手盯着我看,品出了我的意思,他都这德行了,还大舌头似的安慰我:“李峰,枪狼不是一般人。以前做秘密任务时,他困在山里跟野兽待了三天三夜,照样活着回来了,今天不会有事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事,但他这番话真让我安心不少。没多久,杜兴捂着一只胳膊从林子里出来,慢慢地往这边走。我中途想要接他,但他让我别动,等走过来后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跟我嚷嚷着要烟。
这还不好说?我迅速点支烟给他递了过去。杜兴受伤了,一只胳膊上挨了一刀,袖子都被血染红了,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扯下一块布条勒着伤口,就贪婪地吸起烟来。我和刘千手看他不说话,都急了,我抢先问:“凶手咋样了?”
杜兴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摇头说:“好厉害,让他给跑了。”而且说到这儿他还动怒了,补充一句,“他在这山上到底做了多少个机关?他竟然变魔术似的扯出一段钢绳,滑到山下去了。”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凶手了,貌似用狡猾来形容他都是轻的。
刘千手指着杜兴的胳膊又问:“你这是怎么弄的?”杜兴说:“我跟凶手又交手了,但他突然偷袭,把我的枪打飞了。他娘的,那小子浑身上下全是钢板,我根本伤不到他,反倒挨了一刀。”
刘千手突然有点儿丧气,整个身子一下靠在轮胎上,反复念叨一句话:“又让他跑了!”我也深有感触,甚至我都怀疑,我们还能不能把他逮住。
杜兴看我俩这样儿,他笑了,说情况未必那么糟,因为凶手是谁,他已经知道了。这话可太能提气了,我和刘千手都一下子坐直身子,先后追问。杜兴先指着刘千手说:“我的探长大人,拜托你眼光准点儿好不好,那个凶手用的不是螳螂拳,他是迷惑别人误以为他用的是螳螂拳,其实那是点穴功夫的一种。”
我对武术没研究,也搞不懂螳螂拳和点穴有什么区别,但刘千手却有所悟地“哦”了一声。杜兴接着说:“点穴能到凶手那火候的,全国都没几个,咱们这一片儿好像只有那一个人符合这点要求,就是江凛城。”
“我知道这人。”刘千手点头肯定道,“他还是个民间有名的武术教练呢,没想到会是他!”杜兴拍了拍刘千手的腿:“我还给你弄了一个好线索,你得好好感谢我。我俩搏斗时,我狠狠踩了他一脚。”
我有些不解,心说踩一脚算什么线索,留了一个脚印吗?刘千手倒是很高兴,还强调道:“你踩他?他脚没伤到?”杜兴得意地哼了一声,不过随后又叹了一口气,盯着自己的脚说:“我这力道,一脚下去能把一块砖头踩成两截,但凶手的骨头很硬,看他逃跑时只稍稍发跛的架势,应该没受大伤,不过脚面肯定肿了。”
我一合计,这还真是个好线索,这两天要逮住江凛城的话,扒了他的鞋看看就知道了。而且我也一下理解了杜兴的苦衷,他肉搏时一定被逼急了,对方浑身钢板,只有脚面算是个破绽了。既然凶手逃了,我们也就松快不少,这期间杜兴还钻到车里看了看那两个伤员,他虽然没说什么,可从他那眼神中,我看不到任何乐观的希望。
最终增援到了。只是看来的这几辆警车,车身被刮得惨不忍睹,就知道都败在那片树林里了。我们几个不敢在这儿干耗,专门找了一辆警车,杜兴当司机,急速往医院赶。
那两个警员到底咋样了先不说,我以为刘千手也得住院观察几天呢,但他的倔脾气上来,说自己没事不肯住院,还带着我和杜兴立刻出了医院回到警局。我算看出来了,他是要趁热打铁,连夜找到江凛城的资料,把这个人尽快缉拿归案。
我和杜兴也就在办公室临时歇了一会儿,只等着一有消息就再次行动。杜兴嚷嚷着饿了,想想也是,自打他从监狱里出来,就没顾上吃饭,被凶手这事闹的,让他这本已经自由了的人,反倒觉得不如在监狱里活得好。可现在大半夜的,餐馆都关了,我只好去趟超市,给他买几盒泡面回来。
仔细算算,杜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刚才护着,我保准壮烈牺牲了。我看他吃泡面吃得狼吞虎咽的,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十字架凶杀案了结后,我要好好请他大吃几顿。
鬼庙的事让整个案件升级,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不下四个人,在医院还躺着两个急救中的警员,这案件弄不好都得报到省里去,市局能动用的法医也都奔赴普陀山了,听说还调了警犬过去。
我一合计,目前大部分的警力都在案发现场,刘千手要查江凛城的资料,一时间有点儿难度。我以为弄不好我们能在警局好好歇一晚上呢,可没想到凌晨2点时,刘千手那边就有了消息。他几乎是冲进办公室的,接着就要带着我们去江凛城家。
当时我和杜兴正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冷不丁听他这么说,我愣住了,反问他一句:“头儿,你的意思,江凛城回家了?”
“应该是。”刘千手笑得让我觉得有些邪乎,“根据线报,江凛城家的灯亮着,里面肯定有人,咱们赶早不赶晚,现在就走。”
如果真被刘头儿猜中,那我真佩服这个江凛城。他太牛了,杀完人跟没事人一样,还能这么淡定地在家里;而且细琢磨一下,这事也挺正常,他一定料不到杜兴把他认出来了。
凶手是江凛城这事只是杜兴的一个猜测,所以刘千手也没急着上报这个情况,这次也只有我们三人赶往江凛城家。我觉得我们仨人数有点儿少,但刘千手真彪悍,从枪库里领出一支突击步枪来。这是什么概念?如果江凛城还傻兮兮地穿着一身钢板,那他不投降就倒八辈子霉了,杜兴肯定会用突击步枪把他打成马蜂窝。
这次还是杜兴开车,我们用了小半个钟头赶到目的地,这里是市郊的一座小别墅,离普陀山不太远,这也符合他安排的作案地点。我隔远看着这栋别墅,灯都亮着,外面还停着几辆车,我觉得这些车不一定是江凛城的,他家还有客人。其实现在说是客人还真言之过早,谁知道是不是他的帮凶或帮手呢。
我们仨可都憋着一肚子气,下车后杜兴就把突击步枪举了起来,他现在换了一身警服,虽然整体看起来,他是长得挺俊秀的一个刑警,但他的眼神里冒出来的煞气都吓死人了。
杜兴对我使个眼色,我当了前头兵,对着别墅敲起门来。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女子开了门,我也不管这是保姆还是江凛城的老婆,反正她能开门就好。我更不客气,一推把门全打开了,杜兴顺着往里走。
就杜兴那枪,把这女子吓坏了,扯着嗓子嗷嗷叫唤。杜兴也真狠,扯着嗓子也吼了一句,而且他这声调还盖过了这女子:“别叫了!”本来我们想问问这女子,江凛城在哪儿呢,但一望向大厅,这句话就省了。有四个人正在打麻将,而且看起来玩得挺尽兴,桌上压着不少票子。我们突然闯入,让这四个人挺好奇,甚至有些害怕。
其中一个看着50岁左右的人喝问:“你们干什么?”我能看出来,这老头不简单,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身材跟凶手特别像,他应该就是江凛城。我没急着回话,不是我偷懒,这话就得刘千手说。
我瞥了刘千手一眼。我发现好奇怪,刘千手自打进了别墅,整个人蔫了吧唧的,甚至眯着小眼睛盯着这四个人,还时不时尴尬地笑几声,这到底啥意思?
看我们都不回话,那老头提高声调又强调一句:“问你们呢,夜里拿枪私闯民宅,警察多是吗?”我心说行啊,这时候了你还嘴硬。杜兴也跟我想的差不多。我俩一看刘千手不吱声,索性代劳了。杜兴特意用枪指着江凛城,喝了一句:“江——凛——城!你真他娘的鬼上身了不成,从普陀山上下来就不认识我们了?李峰,你去把他左脚鞋脱了,我让他还在这儿装!”
我也是这意思,而且这时候我一点儿不害怕,有杜兴这枪瞄着,他敢反抗才怪。我点头应了一声就往前凑,这期间刘千手犹豫地“喂”了一声,我不知道他喂个什么意思,也没管。江凛城穿着一双棉拖,我去脱鞋也方便,就是这爷们儿有点儿脚臭,熏得我的鼻子稍微有点儿难受。
按照杜兴说的,这老家伙的脚面不得肿起来多高呢。在我把他的鞋拽下来的一瞬间,眼睛里满是期盼,可事实却截然相反,他脚面一点儿怪异都没有,白净白净的。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我当然相信杜兴,但也相信事实,这两种极其矛盾的想法在我脑子里斗争着,让我头疼得都要炸了。我还不相信,也不嫌脏地用手摸了摸脚面。看我们在这儿“瞎弄”,另一个老头忍不住喊了一句:“刘千手,你疯什么呢?”
他竟然知道刘千手的名字,而且还喊得这么有底气。我觉得事不对,扭头看着刘千手。刘千手表情特别丰富,还赔着笑说道:“张局长,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哈。”
张局长?我心里还纳闷呢,心说哪个张局长这么牛。我顺带着又仔细看了看那老头,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这个所谓的张局长,就是我们市局上一任的副局长,主抓刑警的。我见过他的老照片,虽然他已经退休了,年纪大了,但依稀能认得。
这玩笑开大了,我也明白刘千手刚才为啥纠结了,我整个人一下板正地站直了身子。
“说说,怎么回事?”张局长没理我的举动,仍对着刘千手问话。刘千手都出汗了,还使劲儿抹着,他在警局很长时间了,肯定是这张局长的老兵。别看人家退了,但念在过去的交情上,刘千手还得特别尊敬他。
刘千手弓着身子凑到张局长旁边嘀咕起来。虽然没听到他说什么,但我敢肯定,一定说的是十字架凶案的事。
在刘千手说着时,张局长就把眉头拧起来,听完后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看江凛城,又看了看我们。这举动我是看不出啥意思来,但也不好主动问他。稍微沉默一会儿,张局长开口了,他指着自己和另外两个麻友说:“我们三人可以作证,江凛城在昨晚10点以后就没离开过这个别墅,你们说的普陀山上的凶案,跟他没有关系。”
能看出来,另外两个打麻将的老头也是离退休的老干部,这仨老头要联合作证,分量不轻,而且我也相信张局长不会骗我们。这事真太尴尬了。杜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把突击步枪收了起来,只是他看江凛城的目光依然不善。
我琢磨着咋收场,总不能说他们聚赌吧?而且张局长在这儿,我们敢下手吗?张局长倒挺向着我们,突然开怀笑了,先是当其他人面赞扬我们为了抓贼而有这种干劲儿,接着又跟江凛城念叨一句:“这事是个误会,算了吧。”
江凛城一直冷着脸没说话,被张局长这么一劝,这事也就作罢了,尤其他是个练武之人,性格爽快。我们趁空赶紧离开,挤到车上赶紧走。只是在离开别墅后,杜兴把车又停在道边。
这时的刘千手,看着杜兴只磨牙,就差扑上去咬两口了。我知道他是把今晚的丢人经历全算在杜兴头上了。可杜兴也有理,他拍着方向盘跟我俩强调:“你们是不是不信我?告诉你,咱爷们儿一口唾沫一口钉,更不会胡诌乱扯,那凶手绝对是江凛城,差不了。”
“还在这儿倔是不?”刘千手接话,“江凛城从昨天晚上10点到现在都在别墅里搓麻将,他想杀人咋去啊?是会分身还是灵魂出窍啊?”这问到点子上了,我们都一同沉默起来。杜兴使劲儿搓着下巴,想了半天又发言:“我只知道一个道理,如果把能肯定的东西都排除掉,剩下那个看着就算再不合理,那也是真的。”
“那你的结论呢?”刘千手追问。杜兴很严肃也有些神秘兮兮地盯着我俩说:“江凛城有不在场的证据,这事不能差了;我敢肯定凶手是江凛城,这事也差不了,那这么一结合,只有一种可能,他会……灵魂出窍。”
“你可拉倒吧!”我和刘千手几乎同时说了这句话。刘千手还催促杜兴开车,等回到警局再从长计议。
可我们有啥从长计议的,熬到第二天早晨,那些赶往普陀山的警察、法医、痕迹专家也都回来了,他们找到的线索,只能描绘出凶手的大概身高、体重,根本没什么有用的。听说那俩警犬也累得不行,一晚上就在山上转悠了。
看似马上浮出水面的真相,再次变得扑朔迷离,我们不得不继续调查,但进展缓慢。杜兴正式来警局了,他就坐在大玲子原来的位置上,只是他才从监狱里出来,虽然对枪很有研究,但对刑警需要做的事情,他是什么都不会,一切都要从头慢慢学;而且他真不是学习的料,看一会儿文案材料,没多久就呼呼睡上了。
我知道凶手绝不会就此罢休,凭他那纵欲的性格,还会继续杀人。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下一个目标竟然盯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