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飞龙没有预期的紧张舆兴奋,但是,也很注意,他希望听听这两个人说些什么?在王庄发现了什么?
铁飞龙自信对王庄的控制已经很周密,不可能再有什么遗漏了,但秦风显然另有发现,这也是铁飞龙急急想了解的原因。
可是铁飞龙的猜测又错了!
秦风显然跟这师徒两人并没有什么牵连,因为,这所后院是王庄的秘密议事之地,到了这儿就无需守密,有话可以直接说了,但是,秦风却没有谈什么要紧的,信口寒喧几句,就问他们会唱些什么。
小翠福了一福,飘了个媚眼,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风情,笑吟吟地道:“爷!我们这些跑江湖的苦哈哈,那儿还会什么,只不过是几段小调,几支小曲儿罢了!”
秦风点点头:“嗯!有本子没有?”
小翠翻翻眼,似乎没听懂秦风的话。
周老儿赶忙上前弯腰鞠躬,陪着笑脸道:“回爷的话,这个女孩儿不识字,几首唱词儿都是小老儿口授的,所以没备本子!”;
“那客人要点唱怎么办呢?”
小翠又娇媚地笑了:“爷!这是上了王庄,才像了个样子儿,以前都是在街边路口,或者是小茶馆里随口唱唱,由客人们随便赏,唱来唱去也不过是那么几首,从来也没人点唱,我们也不是上台盘的材料,爷!您要是不嫌弃,我就拣会的巴结您两首,先来一段儿十八………”
那个“摸”字还没出口,就被周老儿喝断了:“小翠!王庄的三格格在这儿,你怎么能唱那种下流曲子,唱首文雅一点的,就………就唱秃子溺炕吧!”
说着,已经自顾把带来的小凳子放在一边儿,坐上整整弦子,拉起过门儿来,弦子还真不错,抑扬有致,一听就知道下过一番功夫。
可是小翠却似乎怔住了!
第一次过门滑过了,没赶上开口,好在周老儿很熟练,瞧了她一眼,又转回过门上去。
二度过门,小翠倒是开了口了,但是又起得太沉,没跟上弦子,咳了两声又停了。一直到第三次过门才算是合上了。
“扁豆花儿开,麦梢子黄哟……嗳哟………”
第二句还没接上
秦风已经摇手停止了:“姑娘!你瞧过扁豆花没有?”
好好的冒出了这么一句,又把小翠给问住了,张大了口,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把在暗处的铁飞龙给闷住了。
他实在弄不透那位少爷在玩儿些什么花样,扁豆花兄在北方很普遍,谁都见过,六七月天儿,爬在架子上,开着紫红色或黄色的小花儿,挺鲜艳的,只是没人摘了往瓶儿里插,因为这是王庄,秦风问这句话有什么意思呢?
更奇怪的是那位小翠,对方问得没头没脑,却并不是难答的问题,为什么答不上来了呢?
秦风见她没回答,于是笑了起来道:“我就知道你没见过吧,这玩意儿就是你们那儿的XXX………”
他说了几个字,铁飞龙可完全没听懂,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小翠可懂了,她笑着道:“梭!原来就是……”
才说到这儿,她忽而警觉地住了口,这下子连暗处的铁飞龙也听出不对来了,那一声“梭”是东洋话,原来这娘们能说东洋话,而刚才秦风跟她说的也是东洋话。
但铁飞龙也只想到这儿,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快得令他目不暇接,虽然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发生的事也没一椿儿漏过他的视线,但是依然快得使他无法相信。
首先,是那叫小翠的女子手腕一翻,袖口里居然翻出一枚亮晃的匕首,也不过才比了个势,秦风的人已经迅速无比的卷进去,好快,好快!
小翠也不慢,秦风卷到她的面前,她已经当胸一刀刺了出去。
秦风没有闪,也没有躲,听由那一刀搠在胸膛上,他的手掌却像一把利刃,对准小翠的后头劈下去。
小翠只哼了半声,就被那一掌劈得倒下去,那个操琴的周老儿发出一声厉嗥,挺着手中的胡琴砸了过来。
秦风还是没躲,伸出手去,架住了砸下的二胡,啪啦一声脆响,竹筒锯成的琴箱,砸得粉碎,而那根圆直的琴柱却弹起老高,脱出了周老儿的手,撞在石垒的墙壁上,发出了光啷啷的声响。
奸家伙,那竟是铁的。
周老儿没来得及出第二招,因为秦风的攻击很快,他伸手架住了砸来的胡琴时,身子已经半旋转开去,双脚连续飞踢而起,叭叭两声,都踢在对方的颈子上,周老儿身子也跟着打两个旋,然后才滚倒在地不动了。
交手一共三个照面儿,经过不过眨眼工夫,一场打斗已经结束了,两个人已经趴下了一双。
铁飞龙是识货的,情不自禁地叫道:“好!好弹腿,鸳鸯飞铁金刚,秦少爷!你真行,真行!”秦风仍是笑吟吟站在那儿,脸上一付吊儿郎当的劲儿,够懒散,也够洒潇,可是他的状况并不大愉快。
小翠的那柄刀子还插在他的胸膛上,入肌寸许,没伤到内脏,可是已有鲜血渗了出来。
哈瑞云尖叫一声:“秦风!你受伤了,铁飞龙,你还楞着看什么,还不快上外头叫大夫去!”
秦风摆摆手:“没关系,一点皮肉之伤,我屋里有生肌疗毒散,是寒家祖传的方子,治外伤很灵,胸前的刀伤是小事,倒是我的膀子上挨的那一下不轻!”
他卷起袖子,雪白的小臂上一条淤紫,四周红肿了起来。
秦风看看伤处,轻叹一声道:“我估计错了,以为这家伙最多不过三五百斤力气,估计着还可以凑合,那知道他这一砸,少说点也有千把斤,而且又是抡着家伙,打得我眼前直冒金星,原来计算着是用擒拿手制住他的,临时逼得用了腿,恐怕也很难拿捏住份量了,对了!铁总管,请你看看那个老家伙的伤势,颈骨断了没有?”
哈瑞云骇然低呼:“什么?一千来斤的劲道,你也硬拿血肉之躯硬往上挨,你以为自己是钢浇铁打的?”
秦风耸耸肩:“没关系,三小姐,我挨得起,我在家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跑到京里逞能去了,结果处处碰钉子,回回挨揍,三天两头总叫人抬着走,我咬着牙关挨,总算把功夫学成了,我的武功就是靠挨揍练出来的。铁总管,劳劳驾,去瞧瞧那个老的,赶紧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哈瑞云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也真是的,自己受了伤,不赶紧调理,反而先管人家……”
铁飞龙弯腰拉起周老儿,只见他的脑袋歪向一边,口中鼻孔中,两边的耳孔中都往外冒血,显见得是不中用了,他放下老人,微带畏色地道:“秦少爷!不用麻烦大夫了,他的脖子已经断了,牙床也碎了,您那两脚恐怕也有千来斤的劲道吧!”
这不怪他心惊的,因为他扶起周老儿的时候,触手坚硬,不像一般老人那样松松软软的,那是练过气功的徽候,而且他在挨上双脚的时候,已经鼓足了气,到现在还没散,但仍然死在秦风的脚下。
他说秦风的两脚有千来斤的劲道,只是保守的估计,实际上他知道,周老儿既然在双臂上能力拨千斤,加上这一身好气功底子,秦风的双脚,至少还得强上一两倍,才能把对方立毙脚下,这份功夫简直是骇人听闻了。
铁飞龙不敢表示出自己能看出多少,只有以一般的标准,随口诌上两句。秦风却哈哈一笑道:“铁总管,你真是好眼力,连我脚下用多少劲儿都瞧出来了,比我自己都清楚呢!
不过,我知道那两脚要是只有千来斤劲儿的话,倒在地下的应该是我了,你也别打马虎眼儿,我出脚多重你清楚,咱们不谈这个,现在麻烦你找几个稳妥的人,赶快把这个死的悄悄地处理掉,绝不可漏出一点风声!”
铁飞笼连忙道:“是,是!这个小的理会得,您放心好了,绝不会泄漏半个字儿出去的?”
秦风笑了一笑道:“泄漏出去,对我没什么,凭我跟清水的交情,我扛得起,但人死在王庄,恐怕人家不肯罢休,迁怒到王庄头上来了,可就麻烦了!”
铁飞龙又是一惊:“秦少爷!您说这两个人跟清水社长有关系,是南满会社派来的?”
“是的,据我所知,他们一个叫丹下正宏,一个叫滨户芳子,是黑龙会中有名的杀手,这次是专门派来调查王庄的底细的……
所以,我才要特别招呼你叫你们手下注意着点,不能弄成残废,也不能弄出人命,因为东洋人很小气,又要面子,揍了他们,他们怕丢人,也怕回去受责,被逼得切腹,自己会瞒下去,但留了记号,出了人命就瞒不住了!”
秦风说得轻松,铁飞龙却吓得焦黄了脸,徐徐地道:“秦………秦爷!他们真是黑龙会的人?”
“那还假得了,上午你的人一闹,虽然你没摸出他们的底子,我可瞧出花样来了,那个女的敞看上身往外跑,使我知道她不是中国人!”
哈瑞云忍不住又要插口了:“秦风!人家敞着身子往外跑,让你看见了,就能知道人家是那一国的人?你倒是真有本事,莫非人家背脊上写了字儿?”
秦风笑了一笑:“差不多,早起那个女的一面叫,一面跑了出来,惊动了大家,围着瞧热闹,她却一点都不在乎,光着上身,仍然指手划脚地告诉大家,说有个男人摸到她屋子里去了,这份从容,中国的女孩子绝对做不到……
所以,我知道她是日本人,一个中国女孩于,宁可叫人在屋子里宰了,也不敢光着身子跑出来,即使万不得已出来了,也一定双手护着胸前,弯下了腰,说什么也不肯站起来,或是放下手去,让陌生男人瞧见她的xx子的……”
哈瑞云的脸微红了一红:“这叫什么话,难道日本女人都是光着身子在街上走,让人瞧惯了的?”
秦风笑了一笑:“也不是这么说,不过他们的习惯上,男女之分没这么严谨,日本人喜欢洗澡,泡大池子,许多公共浴池,不分男女,都可以入浴………
在哈尔滨,我有次到日本人开的澡堂子里洗澡,那时候还很早,我是头一个客人,在池子里泡得正舒服,门开了,我也没在意,以为是别的客人来洗澡,那知道来人到了池边,向我行礼打了个招呼,居然是个女孩子,可把我吓坏了,以为她是找人的,正想告诉她说这是男浴池,她找错地方了,那知道她脱下衣服,也到池子里来了!”
哈瑞云笑道:“这可真有意思,你可真是眼福不浅!”
秦风笑笑接着说:“接着我又想,这个女的一定是个风月欢场女子,跑来拉生意的,我怕她找过来,只好躲到角上去,可是人家却自顾洗自己的,并没向我搭讪……
再等了一会儿,别的浴客也陆续地来了,有男、有女,他们都是毫不在乎地脱了衣服下池子,泡干净了,出来抹干身子,从容地穿衣离去,习以为常,毫无忸怩之状……
因此,我才知道这是他们的习俗如此!也正因为他们有这个习惯,所以她们才会不在乎别人的眼睛盯着她的光身子………”
铁飞龙却苦着脸说:“格格!秦少爷!你们二位先别忙着讨论那些问题,这两个人……”
哈瑞云道:“秦少爷不是交代下来了吗?死的要秘密处理掉,受伤昏倒的抬出去,赶出王庄,给他们一顿警告………
哦!对了,秦风说他们恐怕还有同伙儿,刚才这老头儿一声叫,很可能会把人引了来,你还得去招呼一下,来人必须得施以严惩,可不能再出人命了,一个人失踪还好推托,要是再多上两个,可就难以推说了!”
铁飞龙道:“格格放心好了,我已经照秦少爷的吩咐交代下去了,孩儿们不会误事的,他们的手底下很能拿-分寸,说好了只要人一只手,那怕是自己丢脑袋,也不敢再卸下第二条胎臂……
咦!格格也知道这两人是黑龙会的?”
哈瑞云点点头,笑道:“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要麻烦秦先生来对付,咱们还惹不起这种麻烦!”
“那咱们这一来不是跟黑龙会干上了?”
铁飞龙终于表露了他的疑虑。
秦风笑笑道:“不会的,他们并没有表露身份,所以,你们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人是我打伤的,我对清水自然另有一番交代!”
铁飞龙听着,满睑疑惑地道:“秦少爷!您既是接受了清水会长的聘请,又为什么要打伤他们的人呢?”
秦风笑道:“清水跟我提出那个问题时,我就向他表示,我做事讲究干脆,不来鬼鬼祟祟的那一套,要我代他办事可以,就必须全权交给我,不能暗中又派人监视,扫我的脸皮,他表示有点困难,因为双线进行,是他们黑龙会一向的行事准则,连他这个社长都无法避免东京总社派人对他监视,但是我一再坚持,他表示要跟人商量,过几天再给我答覆!”
“那么他以后是否同意了呢?”
秦风傲然一笑道:“我只是跟他私人论交,既不是他们黑龙会的人,又不仗他们撑腰,更不靠他们吃饭,那有时间慢慢等他的答覆,我久闻王庄的盛名,是辽东辽北地带一个安乐窝,就跑来见识见识,正因为我没有得到他的正式答覆,所以先前你们问我,我才没有承认!’
铁飞龙的眉毛皱得很紧,哈瑞云却笑了起来道:“铁飞龙!你愁个什么劲儿,天塌下来有长脖子顶着,也压不到你头上,你做出这付如丧考妣的嘴脸给谁看?”
铁飞龙苦着脸道:“格格!秦少爷没有得到清水的正式答覆,那咱们现在把黑龙会的人打了………”
秦风笑道:“这个你放心,人是我打的,怪罪不到你们头上,我叫你别露面,别问来历,就是减轻你的责任!”
哈瑞云道:“铁飞龙!别说秦少爷答应担得了,他不答应、咱们也扛得起,我向清水提出要求的时候,也声明过,他们对王庄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派人来看看,但是,一定得公开地明着来,不许偷偷摸摸,咱们只是跟他们合作生意,又不是他们的部属,凡事都该大家商量着做,那能吃他们这一套,清水最后答应了,他告诉我说是请了秦少爷前来,叫我们商量着办!”
秦风笑道:“清水虽然没有当面给我答覆,但是,他跟三小姐把我给提出来,就等于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既然他答应了,我自然就得照我的方法,对他们派来的人,给点儿颜色瞧瞧!
铁总管!我们都是中国人,我说句知心话,跟日本人打交道,可不能太顺着他们,你让他们一尺,他能伸进一丈来,稍有硬碰硬,他还会瞧得起你一点!”
铁飞龙只有点头称是。
哈瑞云见他的脸上愁色依然未展,笑笑道:“铁飞龙!秦少爷的话没错,我跟黑龙会打交道不止一天了,也只有这个法子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