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我伏在床沿上竟然睡着了,我还流下了长长的口水。我忽然感到了自己的胸腔这儿一阵疼痛,手臂还有一点麻木。就是这个麻木和疼痛迫使我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屋子里没有人,教授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他的椅背空空的,桌上的纸张发出白光,我看见了教授的黑管钢笔,此外桌上再没有其他东西了。我盯着被纸张覆盖的黝黑的桌面,然后弹跳了跳。我想使自己的神经松懈下来,或许真如他们所说,我是有点过敏了。桌面上的纸张诱惑着我,这么多天来,我还没有正式地拜读过教授的大作呢。我本想乘此机会悄悄地一阅,可是我的脚尖一触到椅腿立即停了下来。我像是自己吓坏了自己。事实上,教授根本没有和我说过要给我看看他的著作,甚至提都没有提。我这样做,毫无疑问是有点那个了。可是我的好奇心伸出很多触手挠着我的心,使我欲罢不能。我的心情毫无疑问显得很矛盾。我在椅子背后踌躇着。教授说不定很快就要回来了,应该在他回来前扫一眼也罢。我说服着自己,好在室内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快地将脖子伸过了椅背。

纸上什么也没有,但是从看得出来纸上笔记的凹痕断定,教授将写的东西收了起来,这样做很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看见,知道。

其实我的内心感到不十分痛快,尽管我知道教授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那是他的权利。但是这确实有点挫伤了我的情感,事实上,这一点说明教授是没有向我完全敞开的。想起自己伺候在侧犹如衣食父母,我还给他洗脚。而他却如此待我,不免让人心里一寒。

不过这很短暂,我得承认,很快这种不快就像一阵小小的凉风刮过了心庭,没有了痕迹。我在想,教授的学术毕竟不是人人观得,再说我也未必看得懂。我就着凹痕辨认了半天,终究是我的好奇心所致。

凹痕什么也没有辨出来,只能让我清楚教授对这部著作是用了心用了力的。

就在我斜身侧在床上的时候,教授回来了。他手上的饭盆使我想起了晚饭时光,我看到了碗上漫出来的色彩,不觉肚子里轰隆隆一阵鸣响。我快速地直起身子,又稳稳地接住教授递过来的饭碗。

教授让我坐下来吃,他指了指桌椅。教授刚才看见我睡得很香,所以他一个人下餐厅吃了,并且跟餐厅里借了饭盆给我打来了饭菜。

这些日子来,委屈你了,空了不少觉啊。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吃了,还要还盆么。

教授边说边看着我往嘴里卷着青菜。我吃着饭的时候,走廊过道里传来一阵阵脚步声,脚步声像一阵湍急的河水沿着楼梯一节一节地奔腾而下。

喏。这时候去餐厅肯定人多了。我们提前点吃的总逸当点,舒畅点。人多,就像大口的饭粒都到了嗓子口,让人心慌。当然你没有这个感觉啰。你还年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