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寻访并没有成功,他走遍了箱岩的所有地方,没有见到岛上的女人沣。先生心中感到十分的遗憾。”
我的虚构到这里的时候就停止住了,我的思绪还停留在过去的时空中,那个叫沣的女子在月下的河边捣衣,给先生敷草药,那么鲜明的形象。随着画家的叙述变得凌乱起来,我的思绪也显然受到了影响,仿佛花儿受到了霜击。画家说起话来,语速还比较快,他说他来岛上不久,他遇见了一个奇怪的老女人。事实上,那个女人长得还算不错,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标致,从她的脸上还可以看见过去的影子。他说,那些天老是下雨,晚上总是感觉来得快,一会儿就天黑了似的。
“我上岛的第一印象就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事情发生在一个午后,雨已经下了很长时间,透过旅社的窗户可以看见白亮亮的大水,漫进了树丛。画家正在家里弄着旧家具,那是他刚从南岩地带花钱买来了。他很喜欢这件古董,据自己模糊的推断,这张古楠木制作的旧架子床它的历史不会少于五百年。为了弄进门内,他对待它很有耐心,把它一一拆开,现在又重新把它一一装合上。
他正在装架子顶上的一块横梁,横梁呈狭长形,上面的色彩由于年代的久远也比较模糊了,但是还能够依稀地辨清上面的图案。横梁上一幅春宫画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的色彩逼真,有一男子,正赤裸着身子与一女子搂抱在一起。那个女子的彩色的裙裾被撩起,她的一腿高抬搁在那个男子的胳膊弯里,两人脸上微微酡红。旁边有一绿色芭蕉,还有一个月牙窗。
画家在介绍这件古董的时候,还特意地让我们仰头看了看的。
“用手抹去灰尘,它们还色泽如新。我正在看着的时候,有人在我的门口张望了一下。”
画家说他开始并没有在意,然后他开始敲击暗榫的时候,又一次地看见有个人在外面张望着。门是开的,坐在架子床上的画家偏了偏身子,看见一个老女人站在门外。画家问她,干什么的,她说,她看看。她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很显然,她没有想到屋子里的人坐在床的架子顶上,手里正拿着一把小铁锤敲敲打打着。
他说:“她看看,看了两眼后就走了。我然后听见了她下楼梯的声音。”
架子顶上的横梁上几乎都绘有春宫。一共将近有十幅之多,造型各异,令人浮想联翩。教授似乎对我看见这些东西并没有表示什么责难之意。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听画家说着那个下午的事情。
画家说他后来问了那个瘸腿厨师,厨师告诉他每次这里有新客来时她都要来一趟的。她也总说,看看,看看。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然后出了门从门口的苔藓与碎石的小道上消失了。画家将话题从那个神秘出现的老女人身上来到了面前的古架子床上。
他说,“上面的横梁多是暗榫,为了把它们组装起来耗费了我不少光阴”。他还断定这肯定不是岛上出品,而是来自外界其他的什么地方。
我们只是在一旁附和称是。我看见教授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直到我们离开了画家的房间,教授仍然如此,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作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虚构者,我愿意那个神秘的老女人就是先生所寻找的一个旧梦。事实上,画家那个午后的遭遇使我的叙述获得了灵感。我的的确确愿意这两个曾经韶华共渡的人能够在旅社,囟簧,枫林闸,南岩,碎石小道,丛林中,在任何我虚构的地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