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可以毫不隐瞒地说完全是出于一种隐秘的内心。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校园的草坪上,他正在和一个女生交谈,他们似乎是老乡。他俩说话语速很快,音调坚硬,看样子像是一次意外的相识。他打着手势,那个女生很认真地听着,然后补充了几句。
实际上,他们正是在谈论着我和我的课程。因为我的“动物与人”的公共课吸引了很多同学。许多外系的学生都赶来听,我知道它的影响现在已经波及了整个落城大学。当然,我感到很高兴。先是那个女生认出了我,否则的话,我会从他们的体侧走过去。那个女生的名字我已经忘了,那是一个很一般的女生,算不上标致的那种。引起我的兴趣的是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他使我仿佛看见了我年轻时候的影子。他的四方而略长的脸膛,以及修长挺拔的身材,我向他笑了笑。
即使不是那个女生的举荐,他也会坐到课堂上来的,我以为他学的是这个,他没有选择。事实上我还是要感谢那个长着一副龅牙的女生的,尽管我忘记了她的名字。他经常坐在南侧中间的那个位置上,他听得很认真。但是我从他游弋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他是装出来的。至少是装给自己看的。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我除了上公开课外,我的“动物学教程”也很精彩。我很喜欢和我的学生们在一起交谈。我是在另一个叫成青的学生的嘴中得知张禹的兴趣与志向的。当时我们好像是从个人爱好谈起的,成青当时嘴里吃着面包,用细吸管吸着牛奶告诉我说,老师,张禹实际上应该上中文系,而不是生物系,他的理想是当一名作家。他正在写一篇小说,题目叫《雨语者》。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我说,是吗。做一个作家也不错啊。但是中文系并不一定是培养作家的地方啊。我心里想,实际上这一点更像我年轻的时候了。我们的话题由她的吸管转向了早餐,成青告诉我,我们经常这样,早晨起不来,就只有课间去嘬点面包牛奶了。然后上课的铃声响了。成青在我的前面甩摇着她的马尾辫进了教室。成青是一个不错的女孩,生性活泼可爱。
后来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了,我不知道最后选定他作为助手前往箱岩是不是仅仅是因为他像自己。那天我正好到系里去,在校园里我碰见了张禹,我告诉他我需要一个助手,而这个助手就是他时,他显然很高兴。如果不是碍于齐腰的灌木他会向我鞠一躬的。开始的时候,系里不怎么同意,他们认为一个本科生还不具备这个资格。不过后来由于我的执意坚持还是同意了。
两个星期后的一个早晨,我们就离开了落城。从落城到罗城坐火车需要三四个小时。怎么说呢,我是故地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