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手上的东西洗掉的,他怔怔看着那只手,明明手上干干净净,可他还是觉得那种湿热挥之不去。
真是魔怔了!
居然干出这种事!
常盛心中懊恼,恨不得时光倒流,给刚才抓住少年的手一起撸动的自己一巴掌。
你明明知道少年对你怀有情愫,你还做出这种让他误会的举止,你这不是帮他而是害他!
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常盛仰着头任冰凉的水划过脸庞,他紧闭着眼低吼一声,紧握的拳头骨节泛白。
初春寒凉的夜,身材高大的男人伫立在井边,神色悔恨,身形颓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如一尊雕塑。
半晌,紧握的拳头松开,常盛把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脱掉,草草擦干然后套上干净的衣裳。
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吃,做了就做了,他除了尽力去引导少年还能如何?
吐出一口郁气,常盛抬脚进屋。
路过外间,里头寂静安详,显然少年已经入睡了。
常盛轻轻走进去,乖巧地躺在床上的少年,眉头舒展,嘴角含笑,似在做什么美梦。
常盛的目光落在他泛着健康的晕红的脸颊上,心中的担忧促使他上前试探少年的体温。
果然,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一次是偶然二次是巧合?考虑到少年的本体是只小兔子,常盛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看来明日得去问问张婶子。
扯过一旁的被褥给白图图盖上,常盛轻手轻脚地退出来。
夜已过半,常盛虽然毫无睡意,但还是回了杂物间。
黑暗中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巴巴望着门口的方向,瞧他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蹦蹦跳跳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小兔子竟然醒了!
常盛一愣,待小兔子跑到他脚边,他才回过神来。
蹲下身,常盛把小兔子抱起,心中惊疑不定。
这到底是谁?
不知自己此举让常盛再次陷入混乱的白图图眨了眨眼,蹭蹭他手臂。
“咕咕……”
许久未再听到的咕咕声从小兔子嘴里发出,常盛眸色深深:“饿了?”
嗯嗯!白图图抖抖小耳朵。吃晚饭的时候他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然后又发热,常盛也没有给他准备宵夜,接着折腾了一晚上……
原本想看看常盛有什么反应,谁知道他在床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常盛回来。
等着等着,他就饿了。
常盛紧紧盯着他:“我也有些饿了,去厨房吧。给你弄些吃的。”
好!白图图忙不迭点头。
没有睡意,常盛干脆准备明日的早饭。
面粉加水和酵母揉成面团,趁着面团发酵的空隙,常盛取了一块野猪肉切片剁碎后放入葱姜蒜和调料腌制备用。
白图图眼睛一亮,满心欢喜。
常盛是要做肉包子!
生火起灶,常盛往锅里加水,水滚开,丢了一把面条进去。待面条煮软,常盛把面条捞出来过冷水。
起锅下油,倒入一部分肉末翻炒,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肉的香味亦飘散开。
白图图眼巴巴看着,心里的口水哗啦啦的流。
常盛这又是做什么呢?
等一碗面汤红亮,上面盖着一层香喷喷的肉碎,其上摆放着细嫩的青菜和红艳艳的萝卜丝及煎得焦黄的荷包蛋的汤面摆在面前,白图图吸溜一口香气,眼睛都直了。
原来是肉沫臊子面!好香!看起来好好吃!
“好了,吃吧。”常盛把筷子放在碗边。
白图图迫不及待地去拿筷子,等他毛茸茸的小爪子搭上筷子的时候,他猛地惊醒过来。
他现在是小兔子!小兔子怎么拿筷子?
白图图吓得急忙收回小爪子。
常盛已把他的举动尽收眼底,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胡萝卜,道:“这个才是你的。”
把胡萝卜塞给他,常盛神色如常地坐下,拿起筷子吃面。
白图图眼睁睁地看他把一碗面吃完不带擦嘴,悲愤得啃了一口胡萝卜。
虽然胡萝卜清脆爽甜,但他还是想吃肉喝汤!
常盛把碗筷拿去洗,在白图图看不见的角度,眼中尽是复杂之色。
揉揉胀痛的额角,常盛转身把发好的面团切成大小均匀的剂子,然后擀皮包包子。
他动作很快,等白图图吃完胡萝卜,包子已经包好了。
洗干净手,常盛把他抱起:“还有个把时辰天就亮了,去睡吧。”
嗯!白图图把毛发舔干净,乖乖跟他回屋。
常盛躺下,白图图眼珠子一转,毫不迟疑地钻进他温暖的衣襟里。
男人的手指蜷了蜷,最后握成拳。
轻轻合上眼,常盛只觉得满心抑郁。
他作茧自缚,陷入一个困局,却找不到挣脱困局的方法。
……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夜未睡的常盛就起身了。
今日要去李家村拜祭原主外祖父母,他得进城一趟买些鲜果回来。
“咦嘿嘿嘿!”大黑又惊又喜,今天居然不用嚎叫男人就带它出门溜达了!
大黑脚程快,大清早的路上也没什么人,常盛来回一趟才花了半个多时辰。
一回到家,马不停蹄地杀鸡煮饭,待太阳升起的时候,常盛就把祭品准备妥当。
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常盛骑马去李家村。
“常大!”
一声吆喝传来,常盛抬头一看,远处十七八个村民站在路边,看样子是要上山。
“常大,你这是要去扫墓?”憨脸汉子问。
常盛微微颔首。
憨脸汉子笑了笑,道:“常三在山上采了不死草,我们也想上山去碰碰运气。”
昨晚村人堵在常三家门口闹,常三嘴硬不愿告诉他们采摘不死草的地点,是他娘受不了村人的谴责,哭着劝了好久,还以死相逼,常三才松口。于是他们便约好今日上山一起去寻找。
不死草?野生石斛?常盛了然。常三的确是采了许多石斛,不过这石斛的生长环境有些苛刻,采摘不易。便道:“悬崖险峻,你们小心。”
憨脸汉子一愣,忙问:“常大你是在哪发现常三的?”
常盛大致说了下方位,村人们面露喜色。
常大说的和常三说的基本吻合!那就没错了!
憨脸汉子又问:“常三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常大你在山上见过野猪吗?”
常盛如实回答:“有。”
村人们相对视一眼,低声道:“看来常三没有说谎。”
“对!不过山上真有野猪的话……”说话的村人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立马有人呵斥:“富贵险中求!你要是害怕就回去!”
“我……”
常盛不愿意掺和到他们里面,踢踢大黑肚子继续往前走。
原主的外祖父母被葬在凉山山脚下,这一带都是墓葬区,附近几个村子的墓地都集中在这里。一眼望去,漫漫白纸飞扬,白幡涌动,入目皆是大小不一或简陋或修葺齐整的坟墓。
常盛按原主的记忆寻去,找到一个小坟包。坟头立着墓碑,墓碑上的落款是女婿常有德。
常盛眸色微冷,自从李春花生了儿子之后,常有德就再也没有来给两老烧过纸钱。坟墓多年无人打理,土包几乎被雨水冲平,原主懂人事之后才偷偷来祭拜打理。
提起锄头把坟墓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常盛又从附近挖来泥土,把坟墓修葺整齐。
里面埋着的不是自己真正的长辈,却是这具身体血脉相连的亲人。常盛认认真真地摆好祭品,点香燃烛,实实在在的给二老磕头告罪。
待冥纸元宝等烧成灰烬,常盛把酒水浇下,收拾好东西打道回府。
太阳已经高升,少年应该起身了,灶上鸡汤温热,锅里的肉包子也暖着,也不知道他吃了没。
常盛叹息一声,跨上马。
墓地周围还有好些在扫墓的李家村村人,村人瞧见常盛都窃窃私语。
“这常大真有孝心,年年都来祭拜,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即便他身有隐疾,玉娥小姐还不是闹着要嫁给他!”
“李员外不是给玉娥小姐谈了一门亲事?”
“呔,没成!对方听说玉娥小姐痴恋一农夫,二话不说就拒了。”
“那李员外岂不是气得要死?”
“当然!李员都快气疯了,当场要动手打人,被他夫人拦下了!”
“名声坏了,玉娥小姐这回怕是难嫁人了。”
“那是,原本上李家说亲的媒人络绎不绝,自从这事传开后,几乎没有媒人登门。就算有媒人登门,说亲的对象不是鳏夫就是落魄户,甚至有人想纳玉娥小姐为妾!”
“哎,你们说,要是玉娥小姐无人求娶,李员外会不会把玉娥小姐嫁给常大?”
“不可能!这常大都不行了,把女儿嫁过去不是活受罪?”
“行不行不是我们说了算,据说这消息是从那泼妇李春花口中传出来的,这女人说的话你们也敢信?”
常盛不是没注意到李家村村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心思一动便猜到缘由,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没法管别人说什么。
“常大!”
身后一个焦急的女声响起,常盛收紧缰绳,回头一看——
一个身着嫩黄春衫的少女急急追在他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看他停下,少女长出一口气快步跑上前。
这少女有些眼熟,他应是见过,遂开口问道:“何事?”
“呼呼……”少女大口喘着气,埋怨道:“你这马跑得也太快了!”
常盛默然。
待气息平复,少女左右张望了下,说:“常大,我家小姐想和你谈谈。”
常盛眉峰攒起,终于记起这少女在哪里见过。
这少女正是那李小姐身边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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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辞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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