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
陈泽良轻轻放下茶杯,带着深不可测的微笑看着他,语调里透露出一丝狡黠:“虽然我对你还不够深入了解,但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团结的伙伴。”
听到这话,冯大眼睛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眼角都在微微发颤。他期盼已久的就是这样一句认可!
“领导,我对您的忠诚是绝对的!”冯大眼睛迫不及待地表明立场:“从今往后,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胡说八道!”
陈泽良猛地瞪眼,手中的茶杯差点摔落在地。
冯大眼睛本以为这样的表态能讨得陈泽良的欢心,却没想到遭到一顿痛斥,这让他如坠冰窖。
难道,我说错话了?
冯大眼睛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惊恐地看着陈泽良。
陈泽良经过几次深呼吸后,似乎平复了情绪,他目光深邃地盯着冯大眼睛:“你说你是我的犬马,但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兄弟。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我不也成了犬马了吗?”
“你这话是在骂谁呢?”
陈泽良的话让冯大眼睛如释重负,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下来,他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但双眼里充满了对陈泽良的感激之情。
一切都在不言中,冯大眼睛的反应完全符合陈泽良的预期。
通过刚才对冯大眼睛情绪的观察,陈泽良深信,这个冯大眼睛将来必定会对自己忠贞不渝。
从表面上看,冯大眼睛出卖钱宸的行为似乎十分无耻,也让他自己背上了“背叛者”的名号。
“背叛者”往往遭人唾弃,这种污点也注定他难以得到重用。
但陈泽良却对此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这种有缺陷的人,更容易为他所用。
既然外界因为他们的污点而拒绝重用他们,那么陈泽良若是能敞开胸怀接纳他们,还用担心这些没有底线的家伙,不为他竭尽全力吗?
这些思绪让陈泽良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老冯,记住,以后不要小看自己。”
“谢谢领导!”
恢复平静的冯大眼睛感激涕零,恨不得给陈泽良跪下磕头,“我真没想到,您会这么说!我冯某一辈子……呜!”
说到这里,冯大眼睛竟然激动得哭了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陈泽良沉默了,他对冯大眼睛的泪水不以为意,反而心里有些厌烦,因为他总能在冯大眼睛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想当年他在省内工作时,不也是靠着一步步的坚持与泪水,才走到今天的吗。
“好了。”
陈泽良终于感到不耐烦,但他的语气依然温和:“你说,这是干嘛呢?男人要坚强点,尤其你还是个干部,如果被下属看到你这副模样,以后还怎么领导他们?”
“书记,我,我这是太激动了。”冯大眼睛带着哭腔说道,声音有些难听。
陈泽良没有理会他,直接将话题转向了公路调查:“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没想到可以从这个角度入手。详细说说黄林那段公路的问题吧。”
冯大眼睛点点头,用袖口擦去眼泪:“我现在能确定的是,黄林二号公路、三号公路和六号公路在当初施工时,就存在问题。”
“公路铺设的宽度、厚度都不达标,而且相关设施也很不完善。”冯大眼睛说着,拿出一包中华烟来。陈泽良扫了一眼,没有说话,但心里却在冷笑。果然是金桥银路土建筑,一个小小的县公路办主任,就能抽这么好的烟。
就凭他那点工资,恐怕连一个月的烟钱都不够!
这个冯姓的,身上必定藏污纳垢。
冯大眼睛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还因为刚刚有机会为陈泽良点烟而暗自得意。然而,若是他知晓陈泽良此刻的内心想法,恐怕会愤然起身,将他的桌子掀翻在地。
在陈泽良的谋划中,他打算让冯大眼睛充当攻击钱宸的先锋队。高速公路的遗留问题,历来都是对各地方官员的一种严峻考验。
如若处理不当,一旦上级严肃追责,身上的官袍定然难以保住。
不论是新出现的问题,还是历史遗留问题,最终的处理结果往往大同小异。
因此,倘若此次冯大眼睛能够成功,他便算是为陈泽良报了一箭之仇。失去了钱宸支持的金小莲,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不过是一个不知廉耻的玩物罢了!
即便这一计划失败,对陈泽良而言也并无太大损失。关键在于,无论成败与否,他都不会对冯大眼睛心慈手软。
事后,他只需以贪污腐败的罪名,将冯某人一举拿下。外界可能对他产生的微词,自会被压制下去。
毕竟,知晓他与钱宸有矛盾的人不在少数。因此,冯大眼睛前往黄林调查,谁又能想不到,这是陈泽良的报复之举呢?
然而,一旦冯大眼睛也被他“卸磨杀驴”,整个事件便会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依照逻辑推断,冯大眼睛去调查钱宸,不论是否成功将钱宸从现有职位上拉下马,陈泽良收拾了冯大眼睛,都等同于将自己与整个事件彻底割裂。
即便外人明知他是在“卸磨杀驴”,最终也只会无言以对。
甚至,还会有人对他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官场,乃是不见血的战场,所有的故事,都只能由胜利者来书写。
陈泽良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脸上似笑非笑:“老冯啊,这一切可就看你的表现了。不过,切记,无论你怎么做,都必须严格遵守规定,不得触碰红线。”
他的话,听似在提醒,实则是在暗示冯大眼睛,必须下狠手,且要精准出击。
“领导请放心。”
冯大眼睛完全领悟了他的意图,笑得既真诚又冷酷:“我绝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
冯大眼睛的电话,给钱宸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他心里非常清楚,黄林镇的几条公路都存在问题,而且一查一个准。
就像冯大眼睛在电话中所言,如果他真的不敢开后门的话,这件事情将会非常棘手。
钱宸坐在办公桌后,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办公室里被他弄得烟雾缭绕。
“你别这么抽烟了。”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张琳担忧地说道:“你还要不要身体了?”
“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公路的事情。”钱宸说着,将手中燃尽的烟蒂扔掉,正想再点一支,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空烟盒捏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这些资料我们都看过了,黄林的这几条公路,全都是豆腐渣工程。”
“根本不需要冯他们这种专业人员,随便找个司机都能挑出七八个毛病。这次要是被姓陈的抓住了把柄,他肯定会紧咬不放。”
虽然无法确定陈泽良在这方面下手,到底是一个巧合,还是背后有高人在指点。但无论如何,钱宸现在最担心的,是如何度过这一难关。
“幸亏老冯过去和我们师徒关系不错,要不然,我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有。”钱宸的眉头越皱越深。
张琳注视着他,忧虑地抿紧嘴唇:“现在整修肯定来不及了,要不然你试着和冯主任沟通一下,看他是否能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还是算了。”钱宸摆了摆手,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他能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已经非常够意思了,我不想让他为难。”
“但你也别总是让自己为难啊。”张琳深知他的性格,因此更加担忧,“或者我们换个角度思考,提前给县委提交一份关于公路重修的报告,你觉得如何?”
张琳的提议颇为新颖,钱宸顿时来了兴趣:“继续说说看。”
“既然这次陈泽良要全面检查公路情况,而目前还没有正式公开,我们可以装作不知情。”张琳的眼眸闪烁着狡黠,眯成了一条缝,“黄林的公路问题已经遗留多年,你作为镇领导,无论何时提起这个问题都是合情合理的,对吧?”
“有道理。”钱宸按照她的思路进行探索,果然发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之所以陷入困境,是因为自己的思维被冯大眼睛的消息所限制。
冯大眼睛和他的沟通是秘密进行的,既然陈泽良不知情,那也就意味着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收到了相关消息。
这样一来,在双方都不清楚对方想法的情况下,钱宸的任何行动都属于正常范畴。
正如张琳所说,他作为镇领导,提出修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找到了突破口,钱宸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
然而,另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他需要提交一份修缮公路的报告。但如果陈泽良和上级领导真的批准了,又该如何应对资金问题。
“我们手里可没有修路的钱。”钱宸苦笑,如今的黄林镇财政状况堪忧,简单来说,就是资金匮乏。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张琳打算和徐百万商量一下,“如果我们能得到领导的批准,那么即使上级财政不拨款,按照惯例领导也会给予我们黄林一些政策支持。如果徐总愿意帮忙修路,我们在申请政策时完全可以为他量身定制。”
张琳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不得不说,张琳的策略确实高明,但钱宸还是有些担忧。
他和徐百万的关系虽然更进一步,但这毕竟涉及到资金问题。
之前徐百万接手殡仪馆工程时,只是以成本价承包,而自己承诺的补贴和政策也尚未兑现。
如果继续让他出资,他会乐意吗?对此,钱宸深感忧虑,这样的连续索取确实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