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如今还有几个人肯下地耕种?”老板说,“我们小时候,整个山坡都是庄稼地,都种了粮食。不过,那时候是生产队,产量低,一家人也就勉强够吃。遇上干旱年,就得饿肚子。”
杨再新明知面前这个人,生产队的时候,他还没出生,也不揭穿。听老板继续说,“后来,土地承包到户后,这些土地也是完全耕种的,那时候,粮食品种开始改良,产量也逐渐提高。一家人粮食有足馀,家里养猪养牛养羊,喂鸡喂鸭喂鹅。就是粮食太便宜,卖不出钱来。
到九十年代初期,下海的风气逐渐起来。慢慢地,村里的人也知道去沿海城市打工挣钱,那边三个月的工资就有在家一年的收入。这样一来,谁还肯种地?到如今,只有那些舍不下家的、到外面打工找不到事做的,或者是有老人孩子走不开的,才留在村里种地。一年下来,国家给了补贴,才稍微有些赚头。如果算上种子、农药、化肥的钱,种地实际上是亏本的……”
“老板,那你家的地多不多?还在种吗?”杨再新说。
“我虽然开一家小店子,是自己的房子,不要租金开销。一天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对吧,生意再小,也比种地好。我家的地也不少,近处的地,有水源的地,还得种起来,有收入的。远一些的,难种的地块,就放在那里。荒就荒吧,大家都这样的。谁还想靠种地发财?”
“老板,你们这边粮食价格怎么样?”
“老板,我们这里的大米这些售价,和市里差不多少,路远,稍微贵一点路费。像其他自产的杂粮,就卖不出钱来。如今呢,要是你用心种地,比如说玉米、红薯这边,抢先产出十天半个月,那还是有不错的价钱。这样也只能有几家人可挣到这样的钱,如果家家都种早产品种,一窝蜂地种植,又不值钱了。”
杨再新明白他说的意思,早熟早产的新鲜品,提早卖给人们尝新,价格上可提起来。比如玉米,最早产出的,每一个棒子可卖到三元甚至五元,但随着其他人家的玉米也产出了,一个玉米棒子,一元钱一个也少有人买。
红薯也是如此,提前挖出来,每斤可卖三元两元店,到后来大家种的都产出了,一元一斤都难以卖出。对这些作物,人们主要还是尝新,而不是作为主食,消费的渠道与人群少,自然没有什么销路和市场。
像老玉米、红薯这些杂粮,在江上省这边主要是用于喂养的。但如今,自家喂养,也是难以收回成本,索性大家都不进行耕作、也不做喂养,打工拿到的钱,返回江上省来花销是比较合算的。
每一家外出打工的人家,都是这样精打细算,给家里赚钱来养活。
与老板说一阵,对小镇这边的情况有所了解,岭上县的大致情况与小镇这边差不多。山坡原本都是耕地,当初开荒的年代是在生产队学大寨,一直延伸到承包土地到户,是十几年前才开始出现土地不耕作而荒芜。
老刘亲自掌勺,炒出来的菜自然很到味。杨再新和老刘坐下,请老板一起吃饭,老板笑着推辞。彼此之间,笑呵呵地说着如今小镇的情况,说岭上县的经济该如何发展起来。
“我们县这里与市里几乎处在闭塞之中,而上江市和外面又是封闭的状态。这样的地域环境里,除了劳务输出这一办法,还可找到什么发财的路子?就算高速路修通了,那又怎么样?没有产出,没有矿、没有任何卖出去的资源,外面的人进来,最多就是看看风景。这边的风景也确实不错,奇梁县那边的溶洞就很漂亮,不知你们有没有去看过,如果没到,还是去看一看,真值得看一次。”
老板一杯浓茶,坐到桌边不远,与杨再新和老刘聊着。做生意的人,多少都愿意同外来的人聊天,从中会得到一些消息。
“听说岭上县这边准备推广茶叶种植,台地上应该也适合吧。”杨再新说。
“目前,我们县有两三个乡镇都在种茶,县里对种茶很看好,宣传力度也很大。那几个乡镇的情况是这样的,他们的耕地太少,不在陡山坡上种茶,都没什么可耕种的土地了。
以前,这些地方的人可在山里找一些草药买,换钱买米。如今,哪还有草药?种茶按说是不错的,茶叶也很好,就是要卖出去才换来钱啊。
种茶规模小了,没老板进来收茶;规模大了,没有销路怎么办?说是种茶好,有钱赚,可全国多少名茶,人家不买名茶,还来买你这里的茶?我看种茶这个产业难搞。”
听老板的说法,想来岭上县的人也在讨论种茶产业的利弊,对中国产业的推进,是没有多少信心的。这也难怪,茶业在全国确实名茶多,茶叶市场也是比较饱和的,想要将新品种推上市场,需要的资源可不小。
也难怪何治有这样的思路,岭上县要发展经济、做出自己特色的产业,不高是和本土种植的茶叶,难道还能引进什么产业来发展?何治也是没得选择了,种植茶叶是一个选择,但只要的选择背后,风险也是不小。
难怪何治会找到自己头上,那也是只要可能存在的路子,都会试一试。或许,何治将市里、省里只要可搭上的关系,都发动起来,请大家帮忙推销茶叶。
有销路才有效益,又市场才会有产业的持续性。这一点,谁都明白,但又有几个人做得到?县里也可成立一家制作茶叶的公司,然后是销售与市场,做出自己的品牌来。
李新华说过,这里的茶叶品种本身不差,但因为工艺的原因,使得整体的品种没有得到提高。杨再新想,即使将茶叶品种的问题解决了,市场和消费群体,仍然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但想回来,做哪一件事会轻而易举?做任何事,必然是一个充满探索的进程,风险始终陪伴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