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三本株式会社里,正是下班时分。
芳子和关义喜同为一个部门的同事,又是上下级,偶尔一起走出办公大楼也是有的。
这一天,一群人说说笑笑地从办公大楼出来,最后,走着走着,只有芳子和关义喜同行了。
而且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均往春氏诊所这条街而来。
其实她们并没有接到指示,只是一前一后准备去关义喜的住所去碰头。
而春氏诊所正好在去关义喜住址的必经之处。
吴铭在诊所内跟春娃碰头结束,把春娃作为联络站站长的职责与任务跟他说清楚以后,这才提着一包春娃事先给他准备好的药,边咳嗽边慢悠悠地走出了诊所。
他起初本是低着头的,可是走着走着,他感觉有两道目光盯着他。
出于职业的本能,他迅速抬起头看向目光来源处,赫然发觉盯着他的不是别人,其中一个正是组织里的阿鹰同志,而另一个
吴铭看看四周,见并无人注意到他们,便轻咳一声准备装作陌路离开。
可是,在经过关义喜跟另一个女子身边时,他竟然听到了一声轻唤:
“爹”
吴铭浑身顿时一震。
他刚才只是无意中扫视了一眼关义喜身侧的女子,因为担心她看穿自己和关义喜相识,所以并未过多停留。
此时却听到她口中传来那一声“爹”,他不由得一震。
但是,他脚下却不敢停留,没有出声,继续往前走去。
关义喜也听到了芳子的那声轻呼,她心里惊疑,猛然想起此前吴铭同她说起过,他多年前就已经失踪的女儿,该不会是
她盯着芳子,发现她的眼中含着热泪,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关义喜没有想到,吴铭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女儿,他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女儿,原来早就同她的父亲一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且变得非常优秀
此时她见芳子有些失态,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快步离开。
两个人来到关义喜的住处,芳子一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回忆刚才跟吴铭碰面的情景。
她嘴里仍然在重复着那句:“爹”,只是声音很轻、很轻。
关义喜没有打扰她,她知道,在芳子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不然,她这会儿看到了吴铭不会如此伤心难过。
芳子大概在关义喜的住处枯坐了一个小时之久,她的神智总算恢复了正常。
也有可能她知道自己身边一直有关义喜陪着,所以她才放纵了一把。
像他们这种成日生活在刀尖上的人,时时刻刻都要保持警惕,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她看到关义喜一直在一旁默默陪着她,轻启朱唇:
“谢珊,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关义喜摇摇头。
“芳子,刚才那个男人真的是你的爹爹?你没有认错?”
芳子点点头,说:
“爹有可能一下子认不出来我,但我却一眼就能认出他,尽管他老了很多。”
“那你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吗?”
“我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但我知道他曾经是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
芳子说起这话时,眼前又浮现十二岁那一年的情景
那一年,母亲重病,药石无医,眼看时日不多了。
没想到父亲突然有一日把她拉到一旁,悄悄对她说:
“孩子,爹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出门,你可以帮着爹照顾好你娘吗?”
她当时一听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当时才十二岁,还是太小了,根本没有经历过生死大事。
她只是隐隐从大人的言谈举止里看出了不寻常,知道自己大概要失去母亲了。
没想到母亲如今还在病床上躺着,她仅剩的依靠——父亲突然要出远门。
“爹,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锦儿害怕”
是的,芳子的本名叫苏锦,而她的父亲,本名叫苏南。
可是,她没能留住自己的父亲。
她躲在祖母的房间外面偷听,原来她的父亲偷偷参加了共产党。
没过多久,村里人便谣传苏南因为参加共产党被国民党杀害了,尸骨无存。
病床上的苏母本就只剩一口气,听到这个噩耗,两脚一蹬直接去了。
当天,苏家人忙着办丧事,没有人注意到苏锦是何时不见的。
等到大人们忙着将灵堂搭好,准备叫苏锦过来穿孝衣给她母亲守灵时,发现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她,这才发现她丢了。
“芳子,当年你那么小,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待在老家,而是要一个人跑出来呢?”
关义喜似乎不能理解芳子当年的做法,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