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忠诚没想到事前准备竟然花了五日之久。
这还是他没日没夜催着下人们加班加点的情况下。
他首先带上了足够几十个人吃一个月的粮食。
然后便是战场上最需要的各种伤寒药、外伤药等药材。
时间主要是耽误在收集药材上面了。
此次他不确定那边的缺口有多大,所以,就吩咐下人比着租的那艘船的货舱来装。
如此一来便花了近五日才将熊老开具单子上的药材全部准备齐全了。
余华芳和卢晴露都送来了带给孩子们的衣物、食物、药品等。
开航的那一日,那涵和余华芳、卢晴露、卢晴雨、傅泰、傅康等人都来相送,直到船在江边越走越远,看不到影子了,送行的人才回转。
这几日不断有消息传来,武汉守军已经大败,日本人长驱直入占领了武汉三镇。
一路上,关忠诚催着船家一刻不停,日夜兼程,总算在第四日的上午时分靠近了武汉三镇之一——武昌附近的一个小码头。
关忠诚很兴奋,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总算到武汉了。
可他刚走出船舱,就见到了随处可见的日本国旗,码头上还有日本兵在巡逻,他赶紧缩了回去。
所幸他们的船不算大,靠泊在其它船只后面,不容易被察觉。
如果说此前还不能想象被日军占领的武汉是什么样子,但刚才只是偷瞄了一眼,心里马上就有了具象的认识。
在自己的国土上遍插他国的国旗,巡逻的士兵是穿着异国军服的日本兵,满嘴呜啦呜啦讲的是日本话。
就是他刚才偷瞄的那一眼,他看到一个日本兵对着一个码头的劳工踢了一脚,他身旁的日本兵还哈哈大笑着助威。
原来这就是被敌人占领后老百姓的生活,竟是如此屈辱!
可关忠诚知道自己此时绝不能意气用事。
他将关尔人、关司尽、关五烟和关漆远叫到自己的房间,跟他们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咱们幸亏选择靠泊在这个远离城区的小码头。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哪怕是这里,日本人也派人把守着。
好在咱们船上挂的是商号的旗帜。
万一被查到,咱们一定要统一口径。
就说咱们都是关氏商铺的,我是掌柜,你们都是伙计,其它人都是搬运工,知道吗?”
关忠诚把之前商量好的对外身份再次重申了一遍。
“另外就是武器,咱们这次带的武器不多。
一共只有二十支长枪,手枪只有六把,弹药尚足。
但我们不能把这些武器随意带下船。
接下来如果咱们要上岸寻人,也只能带上手枪”
关忠诚知道,他带的这些武器才是最致命的。
如果被日本人查到,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那些武器。
他此番带上它们也只是以防万一。
那些武器就藏在他所住的舱室墙壁的夹层里。
关忠诚把船租来后简单进行了改装。
这间房此前本来比现在稍宽,关忠诚找来木匠在房间一侧墙壁做了一个夹层。
然后将开关设在隐秘处,又在那一侧墙壁上挂上几幅画,任何人进到他的房间,都很难看出机关。
当然了,放置武器之处也只有他和关尔人等四人知晓。
关尔人听了关忠诚的话,点点头,说:
“老爷说的没错,咱们到了敌占区,一切均要小心行事。
白天目标虽大,但对于我们这些外乡人来说,反而不会迷路。
我觉得一会儿咱们休整休整,天黑前再派部分人下船探探路”
关司尽等三人均点头认可。
他们此时所说的探路,其实就相当于在战场上的战前侦察。
既然想到武汉来完成他们的任务,那么他们肯定要把武汉的基本情况摸清楚。
关忠诚看看四人,问他们:
“下午首批出去侦查的任务,你们哪个组可以接?”
关司尽举手,道:
“老爷,交给我们组吧,而且我们还不能全去。
我准备带上两个组员走一趟。
刚才也注意到了码头上扛活的劳工。
我觉得先混进他们中间有可能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其它人同时问他:
“你想打入劳工队伍?”
关司尽点点头,解释道:
“经常在码头扛活的劳工一定对码头的情况非常了解。
除此之外,城里的情况他们说不准也知道一些。
咱们初到此地,得先掌握这些基本情况。
诸如哪些地方有哨卡?哪些地方相对宽松可以混进去”
主意既定,全船人便生火做饭,准备先填饱了肚子再按计行事。
吃完饭,关忠诚吩咐留下两个放哨的坐在船头观察周围的动静,其它人都抓紧时间休息。
很快便到了傍晚时分。
关司尽在自己组里点了两名组员,却并未领取枪支,而是给自己的两个组员每人发了一把匕首。
关忠诚知道关尔人此次要混进劳工队伍,带着枪支的确容易暴露,默许了他们带着匕首上岸。
“司尽,记住,此次你们是去进行侦查的,不要冲动行事,不管探听到什么,先回船报告,咱们一起商量了再定下一步”
关忠诚反复叮嘱。
关司尽和两个组员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看看天在将黑未黑之际,关司尽等三人正准备下船。
突然听到码头上传来一阵枪响,随着枪声,还有日本人“哇啦哇啦”的叫声。
众人一惊,赶紧缩在船舱里,同时让船上所有人都灭了灯笼,在即将黑透的朦胧夜色里朝码头的方向看去。
但是,他们离得太远,什么也没看到。
枪声对着江面扫射了一阵便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码头离岸最近的船上传来阵阵吆喝声。
关忠诚一听暗道不好,日本人开始搜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