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帆他们在游乐园玩得挺开心,但从刚才起,何初就很不对劲儿,一个人默默走在后面,低着头看不清任何表情。
杨灿注意到了,停下等她过来,然后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问道:“心情不好?”
何初被她这么搂着,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时,脸色已恢复了正常,唯独眼角的泪痕仍有些明显。
“没有,姐姐多想了。”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可在这平淡中又隐藏着不宜察觉的颤抖。
幽黑的眸子倒映出女孩关切的脸,闪烁着不正常的复杂的光芒。
杨灿不知道,何初此刻的内心如何波涛汹涌,像是掀起的狂风巨浪,不停歇的拍打着脆弱的心脏。
前面的杨子帆在喊“姐”,何初先笑着开口:“姐姐不用担心我。”
看她终于露出了笑容,杨灿才点点头,没再多问,大步向前走。
“死杨子帆!你又在闹腾什么?”
“成果果她欺负我!!”
“???我没有!”
看着前方三个人的打闹,何初的视线一直死死盯着杨灿,眼底却黯淡无光。
即便她早就知道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在刚才的那一刹那,杨灿的反应还是会让她难受。
这种难受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得知杨灿死亡的那天。感觉就好像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巨大的疼痛让她难以承受,差点就绷不住了。
但她也毕竟活了两辈子,能克制住自己。勉强调整了一下情绪,她抬头,对上了一双嘲弄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站在杨灿旁边,双手环胸看着她,抬起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眼神像是怜悯,又像是幸灾乐祸。
“焦磊。”
何初咬牙切齿的喊出了他的名字,心中疑虑重重,隐约觉得好像所有的事情焦磊都知道。
看着他的双眼微眯起来,像是最锋利的刀刃。
焦磊似乎是笑了一下,根本不怕她的威胁,转过身去,却瞬间冷了脸。
杨子帆他们非得要坐过山车,还要拉上杨灿一起,杨灿看着那半空中飞驰的火车,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她浑身充满了抗拒。
“我还是不用了,我年纪大了不太适合玩这些。”
她还从来没有坐过过山车,心里总归有些许的害怕。
“哎呀,灿姐,你怕什么?咱小若羽都不怕。”成果果揉了把焦若羽的脸,说:“对吧小若羽。”
焦若羽好不容易才挣脱开她的魔爪,蹦跳到何初面前说:“我要和小初姐姐一起坐过山车!”
何初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想开口拒绝,但是看了眼杨灿,突然点头说:“好啊。”
得到回应,焦若羽兴奋的跳了起来,“耶!!”
成果果不爽,“啧,重色轻友的小家伙!”
杨子帆早就坐上去了,冲成果果挥挥手,“egirl,跟哥哥一起享受夏日的凉爽吧!”
成果果过去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大声吼道:“你是谁哥呢?!嗯?臭弟弟!”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磊哥救我啊啊啊!!”
焦磊坐在一旁面无表情,还特意往边上挪了一下,看向远处,似乎在发呆。
杨灿看着他们两人,轻笑一声,准备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一只手就伸过来捉住了她的手腕。
杨灿抬头对上了何初的目光,她轻声问:“姐姐害怕吗?”
“我不是怕。”可能是自尊心作祟,杨灿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胆怯,顿了顿,将烟放回兜里,也跟着上了车。
等真正坐上去后,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杨灿还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往何初那儿靠紧了点。
何初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弯唇一笑,还是那句话,“姐姐害怕吗?”
杨灿沉默了一会儿,哑声说:“有点儿。”
哪知道何初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杨灿微微一颤,像是喝醉后突然的清醒。
她抬头恰好能看到何初唇角的笑意,长长的睫毛低垂,看着自己的眼睛专注且认真。
“那就抓着我的手,不要放开。”
过山车缓缓启动,杨灿耳边有风呼啸过的声音,还有何初平稳的呼吸声。
两只手紧紧握住,杨灿突然有了一瞬间的心安。
而这种强烈莫名的安全感,居然是旁边看起来柔弱的女孩儿给的。
从游乐园离开后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天边的晚霞照亮着人间最后的温柔。
杨灿他们和焦若羽分别的时候,小朋友还很不舍,紧紧拉着何初的手怎么都不放,非说要和她一起睡觉觉,直到杨灿吓唬了他一下才肯罢休。
“好了,拜拜。”杨灿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还是心软的安慰:“有机会再来找你玩儿好不好。”
焦若羽只好点点头,“好吧。”
杨灿起身打算回家,何初也跟了上来。
“姐姐,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杨灿看了她一眼,故意暧昧的问:“怎么?想跟我睡觉觉啊?”
本来是一句朋友之间很寻常的调侃,但何初还是呼吸一滞,炙热感从胸口开始蔓延至指尖。
她用微不可见的声音回答:“想......”
真的很想很想,都快想疯了。
“什么?”杨灿没听清楚,而是问:“对了,从比赛完后好几天都没看到你人影,怎么回事啊你?”
何初深吸了口气,然后再吐出一口浊气,语气恢复淡定,“在忙学校的事情。”
“哦哦。”杨灿点点头,想到了什么,“你快要开学了是吧?”
“还早,还有半个多月。”何初偏过头,在黑夜中的双眼格外清澈透亮,闪着熠熠的光,“姐姐,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杨灿停了一下,才点头说:“会啊,当然会了。”
笑意逐渐染上眉梢,何初“嗯”了一声,“那就好。”
一切重新开始,又未尝不可以。
她可以重新追求杨灿,让她重新喜欢上自己。
她有把握。
把杨灿送回家后,何初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穿过大街小巷,走过好几个十字路口,到达平时很少有人到达的偏僻地区,开了一家很小很小的超市,哪怕是到了晚上没有人了,超市还是开着的,明亮的灯光融入漆黑的四周,显得孤独又突出。
何初在门口停了下来,然后走进去。
“欢迎光临。”超市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女收银员,看到终于有客人进来顿时就精神了,但仔细一看是何初,脸立刻就拉下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
冷冰冰的语气掺杂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刚才那句甜甜的“欢迎光临”完全不同,就好像是两个人说的。
何初但笑不语,倚靠在收银台前,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的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向梅。如果你一直不答应,我就一直来找你,天天来,直到你答应为止。”
空气变得很沉默,窒息的沉默。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对视。
突然之间,向梅爆发了,杯子“嘭”的一声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你他妈到底想怎样?!我不答应我就是不答应!!你能不能别再逼着我了?!能不能?!!我只想过平淡的日子!我只想过平淡的日子你懂不懂啊?!!”
她的眼眶通红,嘶哑着嗓子冲何初大吼。
何初站在那儿不为所动,看着她缓缓蹲下,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同情,叹了口气,在她面前缓缓蹲下。
“我只是想让你帮忙录个口供,把杨常州当年被陷害的全部过程跟警察说清楚,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抬起头,带着泪水的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你让一个家里还有生病的老人要照顾,要上班要养家糊口的人,为了一个死人去自首?!你他妈做梦呢?!”
何初的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向梅最后的一句话似乎是有意要打破她的最后一缕希望,绝情的说:“做过的事情哪怕是被陷害的也是做了,我绝对不可能答应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