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口袋空空,她鼓起勇气,厚着脸皮,问了好几辆车,才终于得到一位好心且顺路的车主的帮助,不花分文地回到了自己暂时落脚的城市。
善良的顺路车车主将她放在了距离小区只有几百米路程的大型超市门口,露露今天不知为何分外倒霉,才下车走了两步,天空上便飘起了细雨,再走几步,绵绵细雨就变成了泼盆大雨。
雷声轰隆作响,天色阴沉,路面上坑洼不平之处蓄满了雨水,露露从头被打湿到脚,脸上挂满水珠,冷得直打哆嗦。
她抱着自己的双臂,低着脑袋往公寓里跑,一路走过,留下一地蜿蜒水痕。
等到了家门口,迟钝的露露才突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钥匙——
她的门钥匙落在餐厅的员工储物柜里了。
露露站在家门口,对着紧闭的大门愣住了,走廊的窗户没有关上,冷风呼呼地从窗口往里灌,吹得露露几根纤细的手指青青紫紫。
她抿紧了苍白的嘴唇,抬起头,在天花板上搜寻了一圈。
摄像头……
冷得快要不能思考的露露艰难地想道。
要先把摄像头处理了,然后才能变形……变形了才能回到家……
好冷。
为什么好不容易从奇怪的男人手底下逃出来,还要经历这种事呢?
想到这里,露露难过地对着紧闭的房门蹲下了身子,沮丧地垂下了头,呜咽了两声。
她决定先颓废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等等再振作吧,现在先给自己一点释放情绪的时间。
露露静静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湿哒哒的长发披在身后,和衣服一起黏在身上,水流一缕一缕地往下滴,狂风仍旧无情地呼呼作响,偶尔几道闪电照亮漆黑的夜空。
这样安静又暗沉的暴雨夜,让露露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那时候也是一个暴雨夜,养母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没有开灯,但也没有上床入睡,只是点了一根小小的蜡烛,独自坐在摇椅上,出神地想着什么。
露露躲在楼梯拐角,看着她的背影,良久,走了出来,捏紧了裙角,鼓起勇气关心养母。
结局并不友好。
她打扰了一个正在悼念早夭的爱子的母亲,让对方因自己触景生情,悲从中来。
于是露露被用严苛而不留情面的方式教育了一顿,再一次认识到,光凭她本人,无法从这个家里得到一星半点的爱意。
唯一能够得到温暖与关怀的方法是,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偷走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一切。
……
绳索轨道运送着重物的声音,电梯井里空气呼呼的声音,电梯停下的声音,“叮”的提示音,开门的声音。
露露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的来源抬起头,恰好看见几步以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上握着一把漆黑的伞,另一只手提着有着餐厅标志的大大的塑料袋。
露露眨眨眼,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却已经迅速地做出了不由自主的回复。
“晚上好……飞坦。”露露轻轻地道。
飞坦低下眼,快速而不含任何感情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就移开了视线。
他抬起脚,径直往自己房里走,露露呆呆地看着他,也没有逾矩地提出能不能收留她一晚的请求。
她已经努力单方面追求了那么久,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露露不得不开始试着改变自己的计划……或许她应该收敛点。
他喜欢腼腆一点的女孩子……?玛丽的剧情太少了,人设很单薄,但是她在男主面前可算不上是腼腆,嗯,到底该怎么办呢?
露露想着想着,又出了神,看上去像个呆头鹅似的。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推门进去的飞坦始终没有关上大门,而是就这么大咧咧地敞开着。
他进去之后没多久,大概只过了两分钟,露露都还没回过神来,就突然被一条洁白、柔软、干燥的大毛巾劈头盖脸砸了下来,遮住了视线。
露露:“……?”
她愣愣的,睁了大眼睛,手忙脚乱地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双手捧住,不知所措地看向再次走回房间的飞坦的方向。
没多久,他又走到门口,微微俯下身,朝露露扔下一瓶带着温度的、圆滚滚的易拉罐饮料。
露露按住咕噜噜滚动的饮料瓶,又被柔软的面包袋砸到头。
这也算是自己的身体——一直不吭声的富江被飞坦的态度和举动激怒,在露露脑子里开始“汪汪汪”地连连狗吠,嘴巴里机关枪一样吐出来一连串的攻击话语,吵得露露头发昏。
受不了的贞子捂住了耳朵,劝富江道:“他,在给露露,送吃的……”
“这种垃圾食品,***##¥¥!!!!”富江丝毫不受动摇,持续稳定输出,咒骂连连,“……竟然打我的头&**&……!”
贞子:“……”
露露:“……”
晕。
还是好晕。
下了雨好晕,飞坦砸得她好晕,富江也吵得她好晕。
露露的脸色越发苍白,她注视着掉落到地上的面包,眼神空洞,大脑都无法运作思考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声巨响。
露露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来,随后震惊地发现,飞坦不知道用什么,将门锁从门上整个暴力拆解了下来。
他一脚踢开了门,冷冷地看了露露一眼,然后回到了自己房间里,终于“嘭”的一声,用力地摔上了他家的门。
露露:“……”
虽然但是,门好像坏了?
她像行尸走肉一样,麻木地捧着毛巾、热饮和面包,进了房间,等看见自己熟悉的居所时,露露脑中才亮起大大的一行字:
他在帮我!
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帮助另一个人的理由是什么?
反正在自己和朋友都不正常的露露这里,“帮助”就等同于“爱情”。
毫无疑问,他爱我!
露露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高兴地抬起了原本低垂着的脑袋,恨不得立刻转两圈,再跳个舞——
他爱我耶……
露露本来就已经头晕了,现在又猛然接收到了这一信息,更加晕晕乎乎的了,她缩到床脚旁,用软乎乎的大毛巾围着自己,怔怔出神。
好一会儿,支撑不下去的身体状况终于发出了警告:露露打了个喷嚏。
这下,她确定了,自己头晕还有可能是着凉引起的。
贞子终于看不下去,吐槽道:“你笨……该……换衣服……”
露露在心里答道:“嗯……可是毛巾好舒服,而且这是他送我的毛巾!”
她把脸埋在干燥柔软的毛巾里,迷迷糊糊的,一时间,差点就这么昏睡过去。
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响惊醒了昏昏欲睡的露露。
不是打雷声,露露吓得激灵一下醒过来,才发现是飞坦又一次摔门的声音。
和上一次摔门进去不一样,这一次,他摔门是为了从家里出来。
“怎么?”他停在露露面前,背着灯光,脸藏在高高的衣领下露露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到他阴森森地道,“那边的门也要我帮你打开?”
他指的是卫生间的门。
露露呆呆地答道:“不用呀,那个没有锁。”
飞坦冷笑一声。
露露完全没想到有一种可能,飞坦是在用阴阳怪气的方法提醒她去洗热水澡。
她就这么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飞坦。
飞坦难得关心人,发自内心的别扭,同时又觉得丢脸,不想把话再说第二遍,干脆就用冷酷的眼神狠狠地看着露露,试图用恐吓的方法提升她的领悟能力。
但是一个人的智商显然不可能突然提高,露露始终无法领悟,她甚至还像喝醉酒一样,看着他,忽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骂我的声音好好听呀,你今天为什么不骂我了?”
飞坦:“……”
纵使是飞坦,在这样的问题下都不由得败下阵来。
他气愤地握紧了拳,拧紧眉头,耐心终于消失殆尽……不想再多费口舌的飞坦直接将露露提起来,丢进了卫生间里,打开花洒的水龙头,二话不说用温热的水流从她头上淋下去。
热水从头顶流下,流进了眼睛里,露露狼狈地抹了把脸,把眼睛别开,飞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窘态,冰冷的金色瞳孔里终于蔓延出笑意。
只是那笑意很微弱,并且带着病态的扭曲感。
“你不是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他复述着露露撞破他喜欢玛丽时说出的话语,俯下了身子,拉下高高的衣领,露出秀气苍白的面容,恶意地道,“现在,讨好我。”
露露茫然地抬起脸来看向他,面上毫无血色,浑身上下还是湿哒哒的,看上去像是暴雨摧折下随时要凋零的花。
见此情景,富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贞子激动地咬起了指甲。
而当事人露露,则乖巧地变成了跪坐的姿势,往前爬了一步,接着微微直起身子,带着一身温热水汽,抱住了以恶劣眼神玩味地打量自己的男人。
她紧紧环抱着他,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断断续续地哼着一如既往的破碎歌谣,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
大概是淋了大雨的病情终于发作了,露露唱到一半,哭了起来,哽咽着,用被泪水洗得发亮的双眼看着他,轻轻问道:
“我会很乖的,无论你们想要什么,我都会去做的,能不能喜欢我一点……”
“求求你了……我会很听话的。不要丢下我。”
……
脆弱。
任谁此刻在场,都能看出来,露露是个缺少关爱的可怜孩子。
明明已经是十八岁的成年人了,还在发烧状态下怀念母亲为自己唱起摇篮曲的温柔。
她确实就是暴雨摧折下的花朵,在狂风中摇曳着瑟瑟发抖。
飞坦放开了一直对着露露喷出热水的花洒。
富江终于感兴趣地瞥了一眼他重归平静的神情,与缓和下来的气息,惊讶地感叹道:
“哇哦,他不会在可怜这个家伙吧?”
贞子不确定地接话:“应该……”
富江“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恶魔的朋友当然也是恶魔。
他竟然敢可怜罪行和富江不遑多让的露露。
笑到一半,她透过卫生间敞开着的门,看见客厅里闪过了一个人影,那人影的轮廓太过熟悉——
富江的笑容僵在嘴边,她意外而愤怒地尖叫起来:
“露露!露露!!露露·克丽丝——!!!”
露露听不见,露露虽然能变形,但体质和富江贞子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她已经发烧烧到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固定时间吧,下午六点更新!
但是不确定坚不坚持,毕竟有时候真的没人搭理我,会有点不自信不想写
目前来看应该能努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