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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白适文的变.态不体现在他?那双奇怪的眼睛上,更不体现在时而发作的精神病上。
他?的变.态在于,他?把牧水就这么偷走了。
按理来说,偷了东西的人,都应该好好将偷来的东西藏起?来。但他?并不这样做。他?淡定?自?若地带着牧水出席了会议,毫不吝啬地向所有人展示着他?偷来的东西。
等会议结束之后,白适文就带着他?去了酒会。
牧水从来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人,还大都是在电视上才会出现的面孔。
他?僵着脸,踩着玛丽珍鞋,走在白适文的身?边。
每个和?白适文打上照面的人,都会在和?他?亲切地交谈后,将惊异的目光落到了牧水的身?上,出声问:“这位小姐是……”
白适文儒雅有礼地一笑,平静地道:“未婚妻的妹妹,吴家的小女儿。”
“噢,原来是吴小姐。”对?方立刻恍然大悟,目光热络又克制,一副想和?牧水握手,但最后又不得不收回去的模样。
白适文就这么带着牧水,见过了不少人。
“能够在见到白先?生的同时,又结识吴小姐,实在是我的荣幸。”
“吴小姐以后要?留在这里工作吗?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吴小姐一定?要?告诉我们。愿为吴小姐效劳。”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白先?生和?吴小姐一起?用餐……”
这些?人坚定?不移地将牧水当做了白适文口中的吴仙仙,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身?份,更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性?别。
这就是白适文又胆大又聪明的地方了。
先?入为主。
他?越是光明正?大地介绍他?的身?份,就越不会有人将现在的“吴小姐”和?死亡的牧水联系起?来。
相比较起?来,牧水觉得齐星汉和?袁盛,还有后来的焦严,简直都单纯得冒泡。
白适文则是坏得流油了。
在不知道有多少个人来和?白适文打过招呼之后,白适文带着牧水走到了角落里。
“虽然这双鞋没有跟,但你?应该是第一次穿这样的鞋,多少都会有不习惯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吧。”白适文说着,将胳膊伸到了牧水的面前?,扶着他?在沙发边上落了座。
他?表现得还是彬彬有礼,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牧水也没拒绝,从善如?流地落了座。
白适文又问:“要?吃一点水果?或者点心吗?”
“唔。”
白适文转身?就去取了,并没有假手他?人。
他?就不怕我跑了?
牧水眨了眨眼。
牧水环视一圈儿。
好叭,跑他?也是跑不掉的。这里周围全都把守着警.察和?保镖,他?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立刻被抓住。
白适文亲自?去给牧水取吃食的一幕,倒是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
“白先?生对?这个小姨子很不一般啊。”
“讨好白先?生难,讨好吴小姐应该是容易的。”
他?们私下?交谈了几句,朝牧水这边递过来的目光越见灼热。
牧水干脆也不再打量四周了,他?弯腰低头揉了揉脚踝。
白适文端着餐盘回来,正?好瞥见牧水的动作,他?的目光一顿,落在了牧水撩起?裙摆露出的一截光滑的小腿上。
他?的腿很细。
脚腕也是细的。
少年看上去真不像是一个医生,更不像是齐。
他?像是一件珍贵的瓷器,脆弱、易碎,应该被玻璃罩保护起?来。
牧水听见脚步声,很快就直起?了腰。
他?接过了白适文手里的餐盘,也不客气:“谢谢。”
白适文微笑:“不用谢。”
牧水没有立刻吃餐盘里放着的水果?和?纸杯蛋糕,而是先?抬头看向了白适文:“白先?生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有精神类疾病的患者。”
他?在这里表现得如?鱼得水,周围的人都在奉承迎合他?。
他?的情绪没有丝毫的变化。
说明对?自?我的控制力是很强的,在别人的眼中,也是个相当完美的人。
白适文笑了下?,微微弯腰,压低了声音说:“牧医生,在你?们那里,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是更让人感觉到恐惧吗?越是深藏不露,发起?疯来,才越可怕啊。”
牧水叹气:“这个呀,我不会。我只是个小实习生,专业知识不够。我不懂,也处理不了白先?生深藏不露的麻烦。”牧水这才咬了一个圣女果?进嘴里,脸颊很快鼓了起?来,他?咬啊咬,问:“白先?生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医生呢?”
白适文:“不考虑。”
行叭。
拒绝得很是干脆利落了。
牧水鼓了鼓脸颊,将咀嚼后的圣女果?吞咽了下?去。
“那我对?白先?生还有什么作用呢?白先?生的病症,难道是需要?通过女装来治好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我建议白先?生不如?自?己?女装……”牧水不紧不慢地,满面天真又无辜地建议着他?。
白适文立刻出声:“不。当然不比牧医生好看。”
牧水叹了口气。
白适文瞥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牧医生来到这里,我当然是有酬劳和?补偿的。”
“嗯?钱吗?”牧水漫不经心地出声。他?如?今可膨胀了,他?已经可以理直气壮,相当大声地说出:“……我不缺钱。”
白适文一怔,然后失笑道:“哪里会有人不缺钱呢?拥有了十块钱,就会想要?一百块。有了一百,就会想要?一万。有了一万就会想要?十万,百万,千万……没有人会对?金钱感觉到满足。”
“我满足了。”牧水认真地道:“我有很多钱交房租,我有很多钱吃饭喝水。够了。我不需要?更多了。”
白适文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换成别的东西呢?比如?说,更丰富的,关于那些?怪物们的资料?齐的手记,你?想不想看呢?你?已经一脚踏入这个奇异的世界了。你?难道不想要?了解更多,乃至于去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则吗?”
牧水心中一动。
他?想。
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事实上,他?的好奇心是可控的。他?可以不压抑,也可以随时将好奇心压下?去。
他?想要?知道……想要?知道袁盛是怎么一回事,齐星汉是怎么一回事,谈镜是怎么一回事……他?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创造怪物?
他?想要?知道关于那一个全新的怪物世界的规则。
他?不希望再看见齐星汉行尸走肉,日复一日艰难地生活在世间。他?不希望袁盛回到地下?室,也不希望他?住在庞大又空旷仿佛牢笼的别墅区,不希望他?戴着面具,扮演小丑。他?不希望谈镜只能拢着黑衣,留在深山,做个随时会散架的骨头架子。他?也不希望焦严彻底和?赛场上的焦焱分离开来,从赛场上的英雄,变成奇怪的跟踪狂……
“你?说要?带我去看怪物的官方组织,对?吗?”牧水出声问。
“对?。”白适文丝毫没有要?反悔的意思,他?点头说:“只要?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好,那就拿这些?作为交换。”牧水皱了下?眉,说:“我作为你?的医生和?监护人,在你?的身?边停留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我需要?回去,继续负责我的其他?病人。”
白适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笑说:“好。”
如?果?吴茉莉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忍不住嗤笑出声了。认为牧水已经深陷泥潭,却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他?说三个月后离开,就能离开的吗?
晚会很快结束了。
白适文带着牧水走侧门上了车,车子载着他?们朝别墅开回去。
“那我明天就去,行吗?”牧水低头扣着安全带问。
“明天我有个会,后天吧。”
“好吧。”
白适文露出了点安抚的笑容,还让司机停车,从路边买了块蛋糕给牧水。
白适文的秘书忍不住多看了牧水两?眼。
白先?生究竟有多忙,他?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忙碌。哪怕已经有很多事都分下?去给底下?人做了,但也依旧有很多事是不能假手他?人的。白先?生的行程表安排得十分紧密,现在还要?特地从里面开辟出时间来,让白先?生陪她?
白适文将蛋糕递给牧水:“麻烦你?多等我一天了。”
牧水:“唔。”
白适文真是一个做事处处都周到,不让对?方感觉到怠慢的人。
这样的人,牧水以前?从来没遇见过。
这样的人,棘手。
牧水收下?蛋糕,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棘手归棘手,蛋糕还是要?吃的。
不能浪费食物。
回到别墅后,牧水就立刻洗洗睡下?了。
白适文的别墅里外同样守着许多的保镖,甚至还有警卫员。牧水就算插上三双翅膀都逃不掉的那种。牧水也就不多想了。
第二天,牧水像个小助理一样,跟在白适文身?边的身?影,跟着被抓取到了新闻的镜头中。
白适文在网上的话题度同样很高。
无他?,年轻有为,又生得英俊,还风度翩翩。简直满足了大半女性?梦中情人的标准。网民?多次评价他?是有史以来最英俊的政客。
牧水站在白适文身?边的画面,自?然也被抓取到了网络上,成为了不少人讨论的热点。
至于焦焱和?牧水死亡的消息,很快就被刷下?去,甚至是被遗忘了。除了许多焦焱昔日的球迷,还在微博上继续感慨祭奠以外,牧水是真的被忘得差不多了。
他?们投入了新的讨论中。
“那是白总的未婚妻吗?太可爱了叭!”
“呜呜呜怪我生不出这样可爱的脸,所以注定?得不到白先?生!”
“这个女孩子的腿好细啊,腿上都没什么脂肪的吗?屁股也不够大啊。将来生孩子比较困难吧……”
“楼上在说什么鬼东西2333这就开始聊到生孩子了。”
“这位吴小姐真的很小仙女啊,换我我也喜欢。”
“呜哇,白总真的很宠啊,有人说是晚会上,白总全程陪伴,还亲手给拿吃的东西。”
“这种夫妻恩爱的正?面形象很值得推广哎,让其他?男性?都看看,人家这个地位的,都对?未婚妻那么好,彼此那么恩爱。其他?人有什么资格轻视妻子,对?妻子挑三拣四……”
“这对?CP我先?吃为敬……”
评论区相当热烈。
但#白适文未婚妻#的热搜,才挂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很快被撤掉了。
毕竟和?明星不一样,白适文不是能被随意议论的。
这条热搜,自?然也就从齐星汉的工作团队眼里溜走了。
一个和?政客相关的新闻,一个挂了才一会儿的新闻,当然引不起?任何的关注,顶多让他?们私底下?感慨一下?,网民?们果?然都是看脸的,连人家从政的,也能舔颜舔得起?劲儿。
郭勇推开门,火急火燎地走进来,差点将桌子都撞翻。
工作人员们纷纷抬起?头:“郭哥……有齐哥的消息了吗?”
“没有。”郭勇烦躁地出声,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那怎么办?”
“继续稳住粉丝,剧组那边我来稳住。”郭勇吐出一口气,忧心忡忡又垂头丧气地道:“我还以为会是齐哥的救赎呢,结果?反倒成触发齐哥心病的□□了……”
“什么?郭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郭勇拍了下?额头,匆匆又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嗓音苦涩地道:“谁有空去帮我买束花。”
“什么花?”
“百合……不,菊花吧。”
“好,我这就去。”一个女孩儿自?告奋勇,赶紧拿了钱包去了。
郭勇独自?找了个放角落里的豆袋坐下?了,还忍不住点了根烟。
从第一次在齐星汉的公寓里发现牧水的身?影,再到后来牧水跟着进组,再到齐星汉搬去跟人住……回忆起?来,时光短暂,一切竟然好像一场梦似的。
郭勇抬手揉了揉额头,结果?却忘了手指间夹了根烟,烟头挨着额头,烫得他?“嘶”了一声。
“郭哥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
这他?妈能没事吗?
他?怕齐星汉被牧水死的事儿激得心理疾病全线爆发……
那可就什么都毁了。
没多久,女孩儿抱了一束白菊回来,郭勇推门走到了隔壁的小房间。
他?盯着那笼子鸟发了会儿呆,然后将那束花搁在了鸟笼面前?。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呢?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呢?
谈镜死死盯着被烧成焦炭模样的躯体,牙齿几乎都要?被咬碎了。
“……袁哥啊,你?看清楚了,真是他??”半晌,谈镜才又开了口。嗓音嘶哑,像是声带摩挲过粗糙的骨道的声音。
袁盛整张脸都笼在昏暗的光线之中,让人辨不清他?的面容。
他?也紧盯着那副躯体,手指搭在床沿,用力之大,像是生生嵌入这架木床之中。
就在谈镜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袁盛喉中应了一声:“……嗯。”
谈镜吐出一口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之前?在车里的时候,毕竟还没见到真正?的尸体,他?还能苦中作乐、插科打诨说两?句话来驱散一下?心头的阴云。但现在,光是让他?长个嘴,都要?耗费掉浑身?的力气了。
还能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门骤然被敲响。
门外的人小心翼翼地问:“您二位,都在吗?”
袁盛连朝门边看一眼都没有。
回话的人自?然就变成了谈镜,谈镜开口:“嗯,在呢。”是一贯吊儿郎当的口吻,但声音却嘶哑得要?命。
门外的人松了口气,低声说:“他?们……都到了。”
谈镜伸手就想拍袁盛的肩,但等手真正?伸过去的时候,又有点不敢了,于是只轻轻挨了下?,说:“袁哥,咱们先?出去吧。”
袁盛一言不发地站起?了身?。
等他?和?谈镜走出房间的时候,谈镜一回头,发现袁盛已经将面具又扣好了。
谈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个来敲门的人打扮成管家的模样,他?死死低着头,并不敢抬头看谈镜和?袁盛二人。
谈镜轻笑一声,也自?觉地拉高了衣服,将那半边骨头架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很快下?了楼,楼下?的沙发上坐了两?对?夫妇,他?们似乎彼此都认识,正?悄无声息地交换着目光,彼此眼底都写满了激动、惶惶与畏惧。
当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他?们惶惶的姿态更明显了。
丈夫更牢牢攥住了妻子的手。
早就貌合神离的夫妻,在这一刻倒是终于有了点夫妻的样子。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一致地抬起?头,朝来人看了过去。
“阿盛……”脖颈上戴着珍珠项圈的妇人,怯怯出声。
另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裙的妇人,也出了声,同时她还站了起?来,一下?子甩开了丈夫的手:“镜子!”
谈镜走在前?面,他?很快就到了妇人的面前?,点头叫了声:“爸,妈。”
袁盛走在后面,等他?走下?来之后,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他?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怯怯的袁太太,顿时更说不出话了,只讷讷又叫了一声:“阿盛。”
谈太太迅速恢复自?如?,伸手去拉谈镜的衣服:“捂这么严实干什么?我看看你?现在胖了还是瘦了?”
谈镜躲开了她的手,笑了下?:“别了吧,别吓着人。”
一时间,客厅里的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谈太太垂眸道:“我又不怕,当初手术是我主张让你?去做的。手术做得很成功,你?还活着,我就很满足了。我怎么会怕?”
谈镜笑了笑:“行了,不说这个了。今儿请你?们诸位过来,是有事请你?们帮忙。”
“什么事?你?说,妈妈肯定?帮你?办好。”谈太太飞快地开口。
谈镜摇头:“不是我的事儿,是袁哥的事儿。其实也不能说是袁哥的事儿吧,好吧……嗨,关系复杂。大致就是我和?袁哥共同认识的一个人,一个医生。他?死了。死于一个不太正?常的车祸。”
听到车祸两?个字,谈太太就差点跳起?来。
谈镜会变成这样,就是跟车祸脱不了关系。再提这两?个字,就跟往人肺管子上戳似的。谈太太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道:“要?我跟你?爸做什么?只管说。不是什么难事。”
谈镜张嘴还准备往下?说,一直沉默的袁盛突然开了口:“他?叫牧水。”
袁太太受宠若惊,立刻认认真真地听了起?来。
谈镜听袁盛开口了,自?然就闭了嘴,等着他?往下?说。
但袁盛开口说完之后,就突然又沉默了。
谈镜:?
不是袁哥你?倒是接着说完啊!
谈镜忙扭头去看,但看见的只有袁盛脸上戴着的小丑面具,别的表情一概都看不清楚。
其余人倒是十分有耐心,默默地等着袁盛往下?说。
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早已疏远多年,他?们一边渴望与之亲近,一边又害怕与之亲近。但无论怎么样,他?们心底都带着愧疚,只恨不能时时刻刻补偿他?们。
袁太太看着袁盛脸上的小丑面具,又怕,但又迫切地想要?多看两?眼。
说得慢也好。
说得慢还能多留一会儿……
“……他?是医院分派过来负责我的医生。”袁盛淡淡道:“他?从来不怕我。”
听到这句话,袁太太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将之当做了袁盛无声的对?父母的指控。她张嘴想要?辩解点什么:“我们不是怕你?……”
袁盛动了动,面具下?的双眼似乎朝袁太太的方向看了过去。
袁太太立刻就闭嘴不说话了。
袁盛继续往下?道:“他?长得很好看,眉眼俊秀,像是山水画一样。他?喜欢笑,总是温温和?和?地一笑,面颊上就会浮现一点酒窝。”
漂亮又醉人,直往人的心窝子里戳。
于是他?连赶他?走都舍不得。
之后更是恨不得将少年藏在掌心捂起?来。
袁太太听到这里,慢慢听出点儿不对?味儿来了。
谈太太也瞪大了眼。
“他?陪我住在地下?室。”
袁太太听得揪着心疼,一张秀气怯弱的脸都纠结成了团。
“我跟着他?回家,一住几个月。”
谈太太嘀咕。
都同居了?
“……直到现在。”袁盛的语气骤然从死一般的平静,转成了森寒:“他?死了。”
袁太太眼泪唰地下?来了,小心翼翼地问:“她,她死了?”
袁盛年纪还小的时候,袁太太作为他?的母亲,也是畅想过将来自?己?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模样,上什么样的学校,继承父亲的事业,找到喜欢的女孩子带回家……但这样的畅想,在他?年少的时候,就全部破灭了。
直到现在,听他?突然提起?来喜欢的人。
他?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突然有了喜欢的人,这才刚刚和?她提起?,喜欢的人却就已经死了。
袁太太一颗心都要?碎了。
“她是你?喜欢的人?”袁太太的眼泪又涌了些?出来。
喜欢的人?
袁盛面具之下?的面容怔了怔。
他?想要?占有他?。
就是喜欢吗?
“嗯。”袁盛低低地应了声。
袁太太看他?状态不太对?,又小心地伸出了手:“坐、坐下?来说好吗?面具也摘下?来吧?我、我和?你?爸爸,不太怕的。”
袁盛却没有动,他?淡淡道:“我需要?你?们去接洽官方组织,再调取这辆车当天行进路线的所有监控录像。我需要?有人盯着警局,随时有消息随时反馈……”
袁太太连连点头:“好,好。”
一直没有开口的袁父,沉声开口:“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这么动手?”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怪物。”
袁父扭头问谈父:“没记错的话,白家那小子,和?这类组织接触比较多吧?”
谈父点头:“给白家递个名帖,直接从他?们那儿去接触。这样更快。”
“我和?袁哥近期肯定?会在外多活动了,外面如?果?有什么人说闲话,你?们就得自?个儿多担待着了。”谈镜笑呵呵地说。
谈太太骂道:“这不是应该的吗?果?然是这些?年……生疏了。”
谈镜还是笑呵呵的,没多说。
袁父沉声道:“新的身?份,包括车、银.行.卡,一些?必需品,我会让人准备好送到这里来。”
谈太太咬咬牙道:“如?果?可能的话,不如?一块儿吃个饭吧?就一顿。”
谈镜扭头看袁盛:“我没意见,看袁哥……”
袁盛脑中某个念头越发清晰,他?抿了下?唇,开口道:“哪怕牧水死了……”
袁太太连忙道:“我懂我懂。我们……我们不会有任何不满。就,就当她已经是袁家的媳妇儿了。将来你?要?安葬她,给她立碑,就立在袁家陵园。”袁太太绞尽脑汁地讨好着多年不见的儿子:“……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你?要?是有她的照片,还可以拿来P一下?,也能P出个结婚照,到时候就挂家里,挂家里。”
谈镜扶额,心底的悲伤反倒被冲淡了点儿,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袁盛竟然还正?儿八经地考虑了一下?,然后应了声,说:“他?不是女孩子。”
袁太太怔了下?:“男、男的?”
她倒抽了一口气,那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但……但……“……那不是媳妇儿,是女婿?”
袁盛顿了下?,思绪一下?又飘到了牧水那张面容上:“是媳妇儿。”
“好……男的,也、也没关系。男的也好,你?、你?喜欢就好。”袁太太磕磕绊绊地应声,应完声,她还一把揪住了袁父的袖子,说:“别人把咱们媳妇儿杀死了,那,那不行。这口气,袁家,忍不下?。”
袁太太越说,还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
尽管那儿媳妇是个男的,这么多年就没听过点信儿。但正?因为多少年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消息,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格外的难过悲愤。
他?们恨不得将这些?年亏待儿子的愧疚,在这一刻全部补回来。
袁父没吱声,但面上也拢着愠怒之色。
打破凝滞气氛的是管家。
他?躬腰问:“几位都在这里用餐吗?”
谈太太赶紧一拍板:“对?,就在这儿。”
直到上菜,谁都没再开口。
生疏冷淡,不是一时间就能补起?来的。他?们彼此心底都清楚。所以沉默也好,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就已经是难得了。
也就是到这时候,袁盛才摘下?了面具。
袁父和?袁太太怔怔看着他?的面容,和?年少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俊美非常。堪称是他?们这对?夫妻生下?来的最完美的杰作。
他?模样,又极度聪颖,如?果?不是……
袁太太骤然撞入袁盛冷漠的眼里,她一下?子回了神,不敢再细看。
也是有变化的。
早两?年见到的时候,他?整张脸都笼在晦暗的色彩下?,面上混着冷漠与幽暗,让人看上一眼,都不自?觉地心底发颤,仿佛见到了恶魔。
但现在,他?的眉眼缀上了不一样的亮色。
可这点亮色又渐渐被冷漠与狰狞所替代。
是因为那个叫牧水的女孩子,不,男孩子死了吧。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无非就是,在给予光亮之后,又一朝悉数抹去……袁太太怔怔地想。
牧水打了个喷嚏。
白适文的步履一顿,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将牧水笼在了里头:“别感冒了。”
因为白适文的动作,周围的镜头一顿,然后紧跟着疯狂拍了起?来。
牧水推开了白适文的手:“……我又不是真的女孩子。”
“一样都很脆弱,容易感冒,只要?是人类。”白适文淡淡道。
旁边的人只看得见他?们的嘴唇在动,但却并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牧水送着白适文进入会场,就暂时跟保镖离开了。
保镖守着他?坐在了餐厅里。
透过餐厅的透明玻璃,媒体们疯狂抓拍着他?的身?影。
这两?年,国内的媒体越来越趋向于国外的媒体了。
他?们什么都敢拿来娱乐,越是名人的私生活,他?们越是关注,颇有点当年追戴安娜王妃那群混蛋狗仔的意思。
他?们不敢四下?流传白适文的照片,但却敢到处发牧水的照片。
牧水坐在餐厅里百无聊赖地吃着食物的时候,他?就又上热搜了。
牧水不知道自?己?在网上,已经成了白适文的未婚妻,更不知道在私底下?,成了袁家的新媳妇儿。他?还坐在这里,他?的墓碑就已经快挪进袁家陵园了。
他?甩开身?上的外套,结果?没忍不住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是很多人在念叨他?吗?
不然怎么打喷嚏这么狠呀?
牧水坐在那里,一等就是两?个半小时。
等到白适文出来之后,一起?用了餐,然后白适文又带着牧水跑了次外地。等回来,天都黑了。
#白适文未婚妻#的词条又一次上了热搜。
吃瓜群众们又是好一番感叹。
专业的明星团队却没几个关注的。
齐星汉、康叶、沈茂嘉等人的团队,都纷纷跳过了这一词条。
等牧水又一觉睡醒,白适文已经西装革履地在楼下?等待了。他?守着牧水吃完了早餐,才带着人上了车:“现在带你?去见官方组织的负责人。”
白适文带着他?走进了一栋外形朴素的办公大楼。
大楼内干净整洁,有警卫把守,有清洁工还在低头擦地板。看上去和?普通的行政大楼没什么区别。
等走到电梯前?,牧水才发现电梯旁挂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印着两?个古汉字,隐约能辨认出【鸿图】的字样。
白适文跟着扫了一眼,说:“组织名。”
牧水点了下?头。
比起?“潘”“卡托帕斯”这样的名字,这个官方组织名,更具备华国的风格。
白适文刷卡带他?来到了六楼。
六楼安静极了,走廊里来往的人很少。而每个走过的人,在见到白适文之后,都会冲他?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这里是负责人的办公室。”白适文直接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他?将老板椅推到了牧水的身?边:“先?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牧水应了声:“唔。”
他?非常能适应不同的环境,因此没有一点的不适和?局促。
白适文转身?出去,并且还没忘记将门顺手扣上。
好叭,这样,他?就跑不了了。
白适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牧水却没有就这样坐着。
他?站起?身?,目光缓缓梭巡过一面大书柜,还有旁边的档案柜。档案柜是锁起?来的,没办法打开翻阅。但书柜却是敞开的,上面一排又一排:
《母猪产后护理》
《哺乳动物饲养指南》
《100种神秘水生物》
《解剖大全》
……
《怪物图鉴》
……
牧水的目光一滞。
怪物图鉴?
他?拿不到卡托帕斯内部的手册,康叶那里所知道的东西也几乎被他?掏空了。
如?果?想要?获知更多的信息。
牧水眨眨眼,将那本书取了下?来。
《怪物图鉴》整本书相当的厚,牧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它抱住,在桌上放好。
它厚到什么程度呢?
差不多是飞出去能把人拍到脑震荡的程度。
原来怪物的种类有这么多吗?
牧水翻开了黑色的封皮,只见内里露出了一个小字:齐。
嗯?
牧水伸手摩挲了一下?那个字,发现那个字是烫印上去的。
也就是说原书上有这样的字,后来复印的书,也全都这么印下?来了。
原书是齐的?
他?收集撰写的?
牧水压下?心底的疑惑,将书往后翻开。
【动物以及与动物融合后衍变而成的怪物】
上面不仅有怪物的名字,还有该怪物的配图,以及长相描述、习性?描述。
牧水一页页翻过去。
雪女鸟。
焰鸟。
类女鸟。
骏鹰。
……
黑龙。
红凤凰。
独角兽。
蝎狮兽。
卡托布莱帕斯。
……
巨鱼。
锯鳐。
美人鱼。
鲛。
巨型海蛇。
七头蛇。
北海巨妖克拉肯。
……
实在太多。
牧水看得目不暇接,眼睛都快看花了。
而绘画的人,相当地有天分,三两?笔就能描绘出怪物梦幻一般诡美绮丽又分外狰狞、气势恢宏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牧水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一点也不心虚。
他?扭头朝门边看过去,进来的却并不是白适文,而是一个轮廓深邃、面容冷厉,看得出年轻时模样十分英俊的男人,男人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西装革履,一手抓着手机,似乎正?在通话,当他?说到:“我在你?办公室等你?……”他?也瞥见了牧水,然后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你?是谁?”男人问。
牧水张了张嘴。
我是说我是牧水好呢?还是按白适文的意思,说我是吴仙仙呢?
唉。
没等牧水做出抉择,白适文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他?惊讶地道:“袁叔?”
“袁先?生到了。”另一道声音也跟着响起?了,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儿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乐呵呵地和?男人打了招呼。
男人点了头。
白适文笑了下?,紧跟着又开口:“这是我未婚妻的妹妹,吴仙仙。”
男人应声:“原来是吴家小姐。”
白适文很快走到了牧水的身?边,他?拉住了牧水的手腕,将他?轻轻带了起?来,温柔地笑着说:“这位就是鸿图的负责人,赵老先?生。”
牧水点头,乖乖打了招呼。
赵老先?生忙还了个笑容,扫了一眼牧水面前?的书,说:“你?想看这个?让适文给你?抱一本回去。”
牧水立马又乖乖说了谢谢。
他?摸不清鸿图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摸不清赵老先?生,摸不清白适文的真实目的,当然只有乖一点好了。
牧水目光一转,落在了那位袁先?生身?上。
赵老先?生也正?好在看袁先?生:“袁先?生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问您,有没有这样一种怪物,只靠念头就能置人于死地。如?果?对?方注定?死于火,那么就会不断遭遇跟火有关的事故,直到死亡为止。”
赵老先?生瞪大了眼:“……那得等等,我找找。袁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是否需要?我们提供帮助?”
袁先?生嘴角往下?撇了撇,冷声道:“这怪物杀了我的儿媳妇。”
赵老先?生眉间皱出了三道褶儿:“节哀……”
牧水鼻子一痒,憋不住打了个打喷嚏。
“阿嚏——”
一下?把悲伤又紧张的气氛都冲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