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被隔离的世界

是?护士吗?

牧水坐起来,晃了?晃头。

腹中?的?饥饿感更明显了?,但脑袋里捆绑着的?昏沉感也变得更严重了?。

是?睡太久了?吗?

牧水掀开被子下了?床,先看向了?康叶。康叶还睡在沙发上,呼吸均匀平稳,在熟睡中?。

牧水收起目光,缓步走到了?门口。

门外似有所觉,又抬手?敲了?敲门。

当当当。

牧水缓缓吐出一口气,问:“是?护士吗?”

门外的?人并没有要隐藏身份的?意思?,对方说:“我是?加西?亚。”

哦对。

是?加西?亚。

梦里让他联想?到的?人是?加西?亚。

牧水在舌尖将这个名字来回念了?好几遍,加强了?一下记忆。同时心里微微衡量了?几秒钟,才打开了?门。

门外的?确站着加西?亚,他穿着病号服,身形高大挺拔,但又因为过?分苍白忧郁的?原因,看上去显得有些羸弱。

“你吃了?吗?”加西?亚问。

牧水摇了?摇头:“凉的?,没办法吃,怕胃痛,就先放着了?。还是?很谢谢你的?。”

加西?亚的?目光越过?他,落到了?病房内康叶的?身上,他低声说:“你试试叫醒他。”

牧水一头雾水:“嗯?”

但加西?亚看着他,格外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牧水似懂非懂地转身回去,走到了?沙发边,伸手?推了?推康叶:“康先生??”

“康先生??”

康叶动也没动。

连他垂落在沙发边上,挤着雪女鸟们的?那条大羽毛尾巴,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牧水伸手?托起了?雪女鸟。

雪女鸟们也紧紧闭着眼?,全部都化作了?一个个雪团子,动也不动了?。

真正遇到这一刻的?时候,牧水反倒冷静下来了?。

他将雪女鸟放下去,同手?同脚地转过?了?身。

“叫不醒。”牧水说。

一边说,他一边悄悄观察着面?前青年的?反应。

加西?亚的?口吻平静,他说:“啊,就是?这样。我的?陪护也叫不醒。”他顿了?顿说:“而且很奇怪,外面?的?天?还是?黑的?。我一直没有睡,我盯着表看了?很久。”说着,加西?亚伸出了?自己的?手?。

牧水顺着朝他的?手?腕看去。

加西?亚的?手?腕上血管清晰可见,交错密布着。好像下一刻,血管就会破开皮肤飞出来。

牧水敛了?敛目光,看向了?他手?腕佩戴的?腕表。

那是?一只看上去很昂贵的?表。

表盘上的?分针和秒针都正常地走动着,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现在显示的?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加西?亚抬手?指着表盘:“当时针到达这里,它就不会往前走了?,而是?会倒退。从?这里,倒退到这里。再重新开始往前走动。”

他指着五点钟的?位置,然后又指了?指二十一点钟的?位置。

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五点。

“它能够正常走动,就说明我的?手?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算是?出错,也不应该出现频繁倒退的?现象。”加西?亚缓缓地道。

他看着牧水,低低地说:“也就是?说,我们被困在前一天?的?晚上九点到第二天?的?凌晨五点这段时间里了?。”

加西?亚压低了?声音,说:“是?世界末日来了?吗?”话是?这样说,但他的?脸上却是?迎接死亡也不畏惧的?平静。

牧水这才理顺了?。

也就是?说,加西?亚不是?怪物。

加西?亚之所以?来找他,是?因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而整层楼就只剩下他能叫醒了?。

而电梯还下不去。

“你要先到我的?病房去吗?我那里还有一点吃的?。”加西?亚淡淡道:“别饿死了?。”

牧水的?肚子里立刻应景地发出了?一声饥鸣声。

牧水回头看了?看康叶和雪女鸟。

加西?亚问:“要带上他们?”

牧水摇了?摇头。

康叶是?搬不动的?,雪女鸟们也太多只了?。他一个都带不走。

也许是?因为面?前还有一个活人的?缘故,又也许是?因为最近遭遇了?太多,实在是?有些麻木了?。

牧水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担忧。

他走到了?门外:“走吧。”

牧水跟在加西?亚的?身后,慢慢朝加西?亚的?病房走了?过?去。

加西?亚的?病房门还是?敞开着的?。

进了?门,加西?亚就先拉开抽屉,又拿了?一个铁皮盒子出来,递给牧水。

牧水打开铁皮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小饼干,有牛奶味儿的?,有夹着蔓越莓干的?,还有巧克力?夹心的?。

盒子有些大,牧水抱在怀里,抬头问:“您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吃的??”

“准备的?干粮。”加西?亚顿了?顿,说:“如果哪一天?没有人给我送吃的?,还能多活两天?。”

牧水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怪异。

好像这间病房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治病休养的?地方,而更像是?一个禁锢他的?牢笼。

他的?精神状况,甚至也有些微妙的?怪异。

牧水没有立刻将疑惑问出来,免得触碰到人家的?痛处。

“你的?护工在哪里?”牧水问。

加西?亚拉开了?一道帘子,牧水也就见到了?睡在陪护床上的?人。那是?个相貌平平,一眼?看过?之后,让人很难产生?记忆点的?青年。青年紧闭着眼?,同样熟睡着。

牧水走上前,伸手?推了?推他。

青年动也没动,和康叶是?一样的?。

牧水感觉到了?一丝茫然。

他掏出了?手?机:“电话打得出去吗?”

加西?亚慢条斯理地在椅子上坐下,他说:“你试试。”

牧水拨了?袁盛的?号码,还是?漫长的?“嘟嘟”音,等到这个声音过?去后,电话就自动挂断了?。

牧水立马改拨齐星汉的?。

依旧是?漫长的?“嘟嘟”音。

等他把通讯录里的?号码,试了?四五个之后,牧水可以?肯定,电话求助这一项已经可以?抛弃了?。

牧水挪动步子,走到了?窗户边。

床帘被拉到了?一边,窗户开着一个缝儿。透过?窗,他能看见外面?的?景象。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漆黑的?夜空,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月光洒下,落在枝头、落在街道上,还笼罩住了?整座医院。

街道上,路灯的?灯光是?昏黄的?。

街道对面?的?高楼也亮着三两盏灯。

因为夜深的?缘故,街面?上不见行?人,也不见驶过?去的?车。

尽管外面?的?景象依旧存在着,但好像画面?在某一刹那静止了?。

就连窗户开着那条的?缝儿里,都无法传递一丝凉风。

连空气的?流动都这样变得缓慢下来了?。

在这样的?夜里,就算是?让牧水顺着管道爬下楼,他也不敢。

过?分寂静的?夜,仿佛静止的?画面?,组成了?新的?未知的?恐惧。

牧水转过?身:“怎么?办?”

加西?亚摇头:“不知道。”

牧水的?肚子里又一次发出了?饥鸣声。

他是?真的?很饿了?。

如果按照加西?亚的?说法,时针跳到某一个节点,就自动返回的?话。那么?他已经不知道饿了?多少个小时了?。

牧水抱着盒子走回到了?加西?亚的?身边,挨着凳子坐下,将盒子在桌子上摆好,然后低头慢慢开始吃饼干。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先保证体力?的?,如果体力?都保证不了?,还怎么?逃出去?

牧水一口咬着了?一颗蔓越莓干。

酸酸甜甜,混合着饼干本身的?牛奶香。还怪好吃的?。

牧水一连吃了?三块蔓越莓饼干,五块巧克力?饼干,一块牛奶饼干。

然后就有点噎了?。

他回过?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加西?亚:“……有水吗?”

加西?亚走到床头,拿起了?一个仿佛八十年代才会使用的?玫瑰印花热水壶,又取了?一个绿漆外壳的?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了?牧水。

牧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这才觉得舒服了?。

水是?温的?。

温水搭配上饼干,他的?胃得到了?很好的?抚慰。

“谢谢。”牧水说。

加西?亚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嘴角:“……饼干渣。”

“嗯?”牧水本能地垂下目光,但却看不见自己的?嘴角,他伸出舌尖,左舔舔、右舔舔:“好了?吗?”

像一只小猫,探出粉红的?舌尖,但又受惊似的?飞快地收了?回去。

加西?亚挪开目光:“嗯,好了?。”

吃饱喝足。

睡也睡了?太久。

这会儿牧水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他看向对面?的?电视机:“能看电视吗?”

加西?亚从?抽屉里拿出了?遥控器,牧水接过?去,打开了?电视。电视屏幕上闪现了?雪花。……这简直就是?恐怖片的?标准桥段。

像牧水这样不爱看电影电视剧的?,都曾经在早年的?经典恐怖片里看到过?。

牧水没好气地关掉了?电视。

这得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这么?残忍!

任何娱乐活动都没有!

“你还发烧吗?”加西?亚问。

牧水摇头:“不了?。”

牧水顿了?顿,用舌尖顶了?顶牙,他想?说话。既然没有别的?事可做,暂时也理不出头绪。他就很想?要问一问加西?亚。

“你为什么?住在这里?”牧水低声问。

“生?病。一种令人想?要去死的?病。”加西?亚说:“我不怕死,但身边总有人不希望我去死,就把我送来了?。”

心理疾病吗?

牧水对上了?加西?亚的?双眼?。

“那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很久了?,一个月,两个月?又或者一年?两年?我不记得了?。”

住了?这么?久!

甚至住到对日期的?认知都变得模糊了?。

牧水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住了?这么?久,还没有改善的?话,就应该换医院啊,而不是?应该长久地被禁锢在这里。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负责照顾的?护士都是?消极怠工的?。

他还得自己准备干粮,以?避免饿死。

怎么?想?,都怎么?让人感觉到一点心酸。

牧水暂时打住了?这个话题。

他站起身说:“不如我们四处走一走?看看别的?病房还有没有人?”

“嗯。”加西?亚跟着站起身,和他一起往外走。

之前来的?时候,牧水没有去打量过?其他的?病房。

而现在有意识地去看的?时候,每间紧闭的?病房,从?玻璃门和玻璃窗,都能瞥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一个个都好像张大着嘴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