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木质香,周南珞感觉自己像被柔软的云雾环绕,从云层跌落,坠入碧绿的湖水中。
一口气没提上来,把自己呛醒了。
——周南珞睁开眼。
第一反应是,这不是她的房间。
枕头床被软得不像话,像梦中的云朵,与裸露的肌肤贴在一起。
她僵硬了一瞬,第一时间掀开被子看自己身体。
还好。
都穿着。
再端详四周,室内的格局很熟悉,过去无数次路过。
此刻却有着新鲜感。
黑白灰的冷调装饰,角落多出来的皮质沙发,沙发前摆放着画板。
一道背影离她几步开外,用烛铃将香薰灯熄灭。
周南珞彻底放下心来。
“姐姐。”她喊道。
闻言,裴景以转过身,清晰又漂亮的面容像一束谣言光。她茫然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裴景以端着一杯水递给她,将漆黑的眸子挪过去。
“都不记得了?”
“啊?”
周南珞双手捧着水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后,回忆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要不是此刻躺在大美人的床上。
双手能抖得将杯中水洒在被褥上。
那顿早餐不对劲。
蛋糕根本不是Blue Eye的产品,里面放的是真酒精。
而她吃完立刻就醉了。
并成功在unh面前发了癫。
晕乎乎地靠在了硬朗的胸膛上,她扯出对方的黑色长袖,一个劲儿地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画给烧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周南珞?”
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抬起来,她呜呜地说:“你知不知道这能卖多少钱!”
“……”
他似乎气笑了,沙哑的嗓音听起来特别沉。
“你喝醉了只在乎钱?”
“当然不是。”周南珞翘起下巴,“我还在乎你在哪里烧的。”
“?”
“你在家里烧的吗?家里烧东西是很危险的。”
“……”
“外面吗?外面烧东西是违反规定的!”
“……”
她实在晕得不行,想要个依靠,于是顺着本能拍开他的手,脑袋又朝胸膛上靠去。
周南珞喝醉了就这样,话多,什么都说。
仿佛平时没有释放的情绪找到了缺口,一股脑地往外涌。
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更没有想到——
当时的unh语音含糊:“周南珞。”
他在她头顶说:“这是你自己靠过来的。”
而后一双微凉的胳膊,顺着腰部右侧将她整个人环住。
越来越紧。
回忆到这里停止。
周南珞猛地低下头,感受到腰部两侧传来清晰的微痛感,又麻又烫,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上面攀爬。
“我,我怎么回家的?”她问。
“一个男人送你回来的。”裴景以说,“有点壮。”
是小安。
周南珞:“我当时什么样?”
裴景以:“醉的厉害。”
想了想,他补充道:“怎么能大早上喝这么多酒?”
“我要说只是吃了块儿含酒精的蛋糕,你信吗?”
裴景以转身,将刚才没来得及收好的烛铃收好,嘴角勾起很浅的笑:“信的,我也见过……酒量这么差的人。”
“……”
周南珞倒在床上。
此刻的心情极差。
她很少有情绪波动这么强烈的时候。
糟糕透了。
喝醉失态是她的问题,但这位艺术家是怎么回事?
绅士风度呢?
记忆停留在他抱住她的那一刻,后面还做了什么?
谁!
知!
道!
他这个心里变态的人会做什么!?
周南珞越想脸色越苍白。
心中浮现难忍的恶劣。
“午饭时间早就过了,但我做了点粥,”裴景以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要不要吃点?”
周南珞想着事情,没应。
裴景以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那我怎么会在姐姐的床上?”她白着脸问。
“哦。”裴景以淡声道,“因为我没办法将一个醉鬼弄上楼。”
周南珞将脸颊埋在松软木质香的枕头上,“嗯”了一声,自然信了这个理由。
“麻烦姐姐照顾我了。”
“那我还能再躺一会儿吗?你这里好香好软。”她闷着说,“我感觉比我自己的床好睡。”
“……”
裴景以抿了下唇,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茶。
泡好后递给她,说:“安神。”
见她没动,他伸出左手拉了她一把,周南珞却忽然像被烫了一下,反应剧烈:“别碰我。”
“……”
他动作一顿。
她灰头土脸看着他。
“……抱歉。”周南珞顿了顿,皱了下眉头,“我现在有点儿应急反应。”
“没关系。”他将茶放在桌上,没什么表情道,“那你先休息,我在书房。”
他转身就走,距离感拿捏得刚刚好。
周南珞看着他的背影,被遗忘的记忆却在此刻涌了上来。
好像是姐姐从小安手中接过她,抱着她进屋。
她清醒了一瞬,勾着姐姐的头发乐呵呵地傻笑。
问:“姐姐一起洗澡吗?”
裴景以差点没站稳,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她。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我感觉自己好臭哦,想洗澡。”
“……”裴景以忍了又忍,“醒了再洗。”
她挂在他的脖子上,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
然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裴景以:?
“姐姐你是胸太小自卑吧!我知道!我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心态!我知道!我都懂!”
“……”
“那算啦!我还是不要和姐姐一起洗澡,免得打击你自信心啦!”
“…………”
周南珞头痛欲裂,两眼一抹黑。
不敢相信喝醉后自己说了什么。
调戏了大美人。
讽刺了大美人。
霸占了人家的床,受到人家的照顾。
最后却嫌弃人家碰自己。
这谁能忍?!
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女表现!
书房传来开门声。
却透出了几分寂寥,她听在心里,轻轻咬了下唇。
多好的舍友啊。
她不该将unh的情绪带回家来。
起床洗了个澡,周南珞请了两天假期来进行心理治疗。
先给小安打了个电话,直名来意:“请将unh的联系方式给我,谢谢。”
“这个我无法做决定,周编辑,但是我可以为您请示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愧,周南珞感觉他的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
少了倨傲和不耐,多了恭敬和谨慎。
“行,希望您不要让我失望。”她面无表情掐断电话。
包里翻出录音笔,她心中存有抗拒,心想还是等上班了再撰稿吧。
或者……
打包给宁玮。
她怕现在听到艺术家的声音就想打人。
说起来声音,周南珞总觉得姐姐的声音比以往听着沙哑了一些。
路过书房的时候听到几道咳嗽声,猜到他可能嗓子不太舒服。
于是心中更愧疚。
她太不是东西了。
裴景以在书房里待了一下午,书桌上摆放着两副写好的字帖和一副未完成的画。
全都——丑得人神共愤。
他捏了捏酸软的右手。
冷淡地啧了一声后,以左手执起画笔。
笔墨浸没,力透纸背,腕骨流动,寥寥几笔。
一副奇丑无比的废作忽然染上灵性,人物的轮廓已见雏形。
小安打来电话,语气是从前未见的忐忑:“老师,周,周编辑想要您的联系方式。”
“不给。”他随口应道。
“但是……”小安犹犹豫豫开口,“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怕她一言不合会……报警?”
“不会,她会嫌麻烦。”
裴景以绘画的动作没停。
“下次见面的时候再给她。”
小安:“……”
您还有下次啊?
他真的很想问这位姿色过人的周编辑到底谁。
说是情人吧。
老师对她的感觉又不像。
说不是情人吧。
她又特殊得吓人。
理智告诉他不能问,一问一个踩雷。
他是个优秀的秘书。
优秀的秘书尽职尽责,完成更换蛋糕的任务,完成护花使者的任务,以及完成和公主绕弯的任务。
过了一忽儿,小优又打来电话。
“老板,您的嗓子还好吗?我再给您买点润喉糖!”
裴景以有点烦,接通后没说话。
小优:“您也真是的,怎么能拿着烟这么熏自己。”
小优:“就算咱们不是用嗓子赚钱,也不能——”
啰里吧嗦。
裴景以:“挂了。”
他将手机丢在远处。
裴景以看着手中的画。
画中人躺在沙发上,长发散在扶手。
天色将醒未醒,雪色柔荑垂在边缘,被另一双更为修长的手捏在掌心中,细细把玩。
另一双手的主人跪在沙发面前,对着熟睡的美人,仿佛在凝视他的神明。
半晌。
裴景以想到某些不开心的事,冷哼一声。
“谁让你把功劳给别人的?”
“谁让你嘴里提别的男人?”
“这明明是我的采访。”
他一顿,又低声道。
“负心女。”
刚说完,有人敲门,负心女软糯的声音响起:“姐姐。”
裴景以将画纸一收。
周南珞站在门口,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你想看电影吗?”
他转头看过去,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
纤细的五指扒在门缘,漂亮的嘴角带着讨好的笑容,手臂上抱着两包薯片。
“我想看鬼片。”
说出鬼片的名字,裴景以却皱了下眉头:“你喜欢看这个?”
他怎么记得,她以前很怕这玩意。
“不喜欢啊。”周南珞答。
“?”
“主要是我刚才看了个推送,有大师说看鬼片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
“消除脏东西。”
“……”
他自然知道“脏东西”是什么,也好奇鬼片是怎么个消除法。于是将画纸收起来,起身向她走去。
客厅的电视是黑的。
没有看电影的痕迹。
“不在客厅看呢。”
怕他走错,周南珞伸出手,亲密地挽起他的手臂,带着他向二楼走去。
“去我房间吧。”
她说,“我房间有投影,网络也比楼下好。”
“什么?”
裴景以蓦地收住脚步。
她的身体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
画家的敏锐度,几乎能瞬间勾勒出她的胸线和柔软。
裴景以紧绷了身体。
“姐姐你不要拘谨。”
刚洗过的发丝还带着湿润,浮在鼻尖,带着她独有的香气。
如果他是日照香炉。
那她就是空山新雨。
“我的房间你随便进。”
她带着他一步步上楼。
闯入馨香的私人境界。
床被枕头被她调整得刚刚好。
周南珞将他推上床,整个过程让人忍不住多想。
就像他很多个夜晚做的梦。
在相似的地方。
她坐在上方,汗液挥洒起伏,温热香软环绕。
裴景以彻底放弃抵抗,喉结在宽松遮掩的高领衫下轻轻滚动。
“我今天睡了你的床,我这人很公平的,我睡你一次,你睡我一次,我不嫌弃哦。”
“……”
作者有话要说:《话不能乱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