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莎回家后,便被自己的大女儿肯拉给拦了下来。
“怎么了,大姐儿?”奇莎疑惑地问道。
肯拉牵着母亲的手,把自己的母亲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妈妈,阿爸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您还是等一会儿再进屋吧,先到我和莫罗这里坐坐。”
奇莎连忙看了眼正屋,然后转过头问道:“到底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今天下午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家里管田的佣人傍晚回来了一趟,说咱们家剩下的田几乎全被毁掉了。”肯拉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
奇莎心烦意乱,不过她还是选择进屋去见吉卡,她很清楚自己这个丈夫的脾气,本来她这次出去就是为了到处打听情况的,如果让吉卡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回家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那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然,奇莎刚进了正屋的门,就被吉卡劈头盖脸地斥骂了一通,抱怨她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朝一直低着头的妻子发了一通脾气后,吉卡才喘着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厉声问道:“都打听到什么了,下午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奇莎把自己和身边的佣人们打听到的所有消息都一五一十地向吉卡说了一遍。
“等等,你说什么?”吉卡一下子跳了起来,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不是海怪,是西北边大国那边来的大船!这话真是那个石承说的?”
奇莎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吉卡突然拍起了大腿,疯狂地笑了起来,“有救了,有救了!天军来了,是天军来了啊!那帮泥腿子们完了!”
奇莎还是有些不明所以,“老爷,他们可是把我们家里剩的田都给毁掉了啊,这有什么好的?”
“哼,妇道人家懂什么?”吉卡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他快活地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肥胖的身子在木地板上踩出了轻盈的步伐。
在如同疯子一样又笑又自言自语地转了几圈后,吉卡走到妻子面前,得意地拍了拍妻子的腰,“奇莎,我们要翻身了……嘿,那些个泥腿子,他们完了!到时候可要好好地清算他们!哈哈!”
……
第二天清晨,在结束了今日的武课后,吴能用自己到村子外打回来的水,冲了冲自己的身子,然后便整理了身上的物件,急匆匆地往卡洼城那里而去。
翻过小山后,吴能一眼就看到了卡洼城的城墙,他抬头看了看还挂在东边天空上的太阳,心中想道:“今天在路上用的时间明显比上次要少了,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是因为这些天一直跟着老铁练武……”
这个念头在吴能的脑海中也就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就开始继续赶路了,今天要忙的事情还多得很。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城门口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在卡洼城的门口,时不时会有一队民夫或士兵拉着造型简陋的木车,气喘吁吁地从城门里面跑出来;偶尔也会有一队民夫或是士兵,拉着东西跑进城门。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凝重或焦急的表情,直到吴能走到城门前时,他还没有从谁的脸上看到轻松的笑容。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和昨天袭击海岸的魏国水师有关系?”吴能的心中骤然升起了一股不详感。
吴能今日进城的过程就没有上次那么轻松了,守城的士兵在对他的身份文牒等证明进行了反复的严格盘查后,才把他放进了城,吴能甚至能感受到周围的士兵向他投来的充满敌意的眼神。
结束盘查之后,吴能连忙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低着头快步往城门里走去。
“那个草棚子……”
刚刚进城不久,吴能就在道路旁的一小片空地上看到了一排用长草和木头搭起来的草棚子。
草棚子的下方全是昏迷不醒或痛苦呻吟的平民,在他们的身边,一些看上去像是来治病的士兵们正焦急地走来走去。
那些昏迷村民脸上的神色,和仙游村里面那些因吸入霜剂而中毒的村民一模一样。
吴能试着在路边拦人询问,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大多数被拦下的路人都是一脸困惑惶恐地摇头,表示他们也是毫不知情。
个别消息灵通的路人知道的稍微多一些,据他们所说,好像是离卡洼城最近的那几个村子昨天被袭击了。
“是哪里的村子?”吴能追问道。
“就是东南面靠山的那几个村子,除了他们还能是哪里?”
“是海上来的大船干的吗?”
“大船?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那地方也开不来什么船啊。”说到这里,那个路人一脸惊恐地往吴能这里凑了凑,“但是好像比什么船要可怕太多了。这些也是我听我昨晚刚回城的表弟说的啊,小哥你可别跟别人讲。我表弟说,是天上飞来了好几只长相特别奇怪的怪鸟,那些怪鸟往村子里面扔了几个看上去像是铁蛋子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地面上炸开后,整个村子里起了蓝色的大雾,然后村民们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见吴能紧皱着眉头不说话,路人小声问道:“小哥,你是外国人吧,你们这样的人见识多,你说说看,是不是新老总们最近惹到山神了,所以神灵大人才派这些怪物来惩罚我们啊?”
吴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向面前的路人解释这一切,他说了句“这与他们无关”后,就连忙告辞离开了。
“先去那条商铺街看看吧。”吴能暗想道,“然后再打听一下城里还有没有外国商会的人。”
商铺街的场景倒还一如往常,只是在吴能的眼中,所有人的脸上都裹着一层厚厚的阴霾,也不知道这是他本人的错觉还是现实。
逛了好几圈后,吴能甚至没能集齐清单上的物资的三成。
“唉。”愁眉苦脸的吴能在小巷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一个路口时,前方的巷子里面传来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咦……这是前两次我来卡洼城时吃午饭的那个小饭馆。”吴能走到了饭馆的近处,“我和这地方还挺有缘分的。”
“先进去吃点东西吧。”疲惫的吴能迈开脚步,走进了饭馆内。
“客人里……啊哟,公子,原来是您又来了啊。”
吴能抬起头,面前的人还是那个熟悉的店伙计。
他笑着点点头,在桌子上排开几文铜板,道:“来三个红薯堆,一个在这里吃,另外两个包起来带走。”
说到这里,吴能停了一下,想了想,改口道:“这样吧,三个可能还不够,你们这里还有多少红薯堆?”
伙计算了算,道:“抛开一些客人提前预定的,我们店今天准备的料还够做上八份,只能多给公子您加五份了。”
“行,八份就八份,我全要了。”
“好嘞!”
点完菜后,吴能找了位置坐下,一边扇风驱散四周的闷湿,一边驱赶着扑上来的蚊虫。
“雨林洲真不是住人的地方,真不知道老石为什么说这里是养人的宝地。”吴能心中叹道,“早知道就问问老石,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冰凝符了。”
邻座的客人们多是些贩夫走卒,吴能刚进屋的时候大家短暂地抬了下头,在他进屋入座后又很快把脑袋低下去了。
所有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复杂的表情,有惶恐不安的,有一脸愤慨的,有垂头丧气的,甚至还有看上去暗中窃喜的。
除了吴能以外,所有的客人们都在低声交头接耳,吴能则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周围客人们的谈话。
红薯堆很快就被端了上来,但是吴能已经没有心思再吃下去了,饭馆内众人的讨论声他都听在耳中,这让他整个人的心也是渐渐地提了起来。
饭菜端了上来,吴能还没有吃上几口,一个身上穿着一件被汗水浸透了的短袖上衣,气喘吁吁的年轻人跑了进来,他跑到屋子靠南的一个桌子旁,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坐在那里的两个中年人说道:“掌柜的,现在东面的边市已经彻底被巴图人封起来了,他们禁止我们的车队去他们那里做生意,也不准他们那边的人过来,而且还把我们拉过去的货物全都扣下来了,说是货物有问题,他们要检查。”
两个中年人当中性格较为急躁的那位拍案而起,给了那个年轻伙计一个重重的耳光,大骂道:“你这狗崽子是干什么吃的,过不去也就罢了,连车上的货物都保不住。”
年轻人哭丧着脸道:“小的也没办法啊,那些巴图人手里有刀,还有弓箭,他们要硬抢我们也保不住车啊……哎哟,哎哟!掌柜的您别踢我了,痛死了,我……我这就再去看看。”
说罢,被中年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饭馆。
“拿不回货物你就别回来了!”中年人恨恨地喊道。
“好了,阿科,你也消消气吧,这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另一个中年人劝道。
“消什么气?怎么消气?索达,你说我们下半年该怎么过,整个东面的国境这两天都被巴图人封起来了,没法去外面做生意了,外国商会前天也一起宣布离开卡洼城,我们以后到底该吃什么?”说着说着,脾气暴躁的中年商贩一脚踢开了面前的木凳,“狗养的东西,都怪那帮泥腿子,没事造什么反,把外国老爷们赶走了我们去和谁做生意!”
中年人的声音大得连全饭馆的人都能听见,旁边几个商贩的脸都青了,连忙上来制止他,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中年商贩一把推开了一个想要上来劝慰的人,“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吧,你们看着吧,我敢打包票,天兵就要来救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