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西漠国官服的朱袍官员笑了笑,并向来使表达了感谢。随后一个侍从走上前来,接过了渊流国的国书和赠礼。
另外一个侍从走了上来,手里捧着西漠国的国书和礼物,朱袍官员笑着对青年军官说道:“贵使随贵国国主一同来访,我西漠国上下倍感荣幸,本官是西漠国礼部典客司的典客使樊庆,这位是大魏南荒总督府下属的编译馆少卿,许阳郡公孟思先。”
两名明显是寒月人长相的朱袍官员身后还站了一个身披长袍的渊流人,此人是渊流国驻西漠总商会的会长,野利霍尔。今日渊流使团的来访可不是寻常的使节来访,于情于理他这个总商会的会长也应该来亲自迎接。
在两个朱袍官员和於弥巴豪斯见过礼后,野利霍尔也走了上来,和自己的同僚拥抱了一下。
“早就听闻於弥将军是贵国年少有为的后起之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孟思先微笑着客套了一句,不过神情间似乎并没有把面前的这个武官真当回事。
在那名负责翻译的渊流国文官翻译完二人的话后,於弥巴豪斯不由得向孟思先那里多看了几眼,前些日子渊流城主在和他们闲谈的时候,倒是跟他提到过这位在东陆和南荒颇有名气的语言学专家。
“懂得话儿多又怎么样,说到底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头巾罢了,拉到战场上还不如一个刚断奶的新兵管用。不对,倒也不能这么说,这样的人拉去做个斥候倒是挺不错的。”於弥巴豪斯的心中略带些不屑,不过表面上还是很恭敬地和两个比他年长的多的官员寒暄了一番。
由于渊流城主是一国之主而非使臣,所以在之前两国所商定的访问行程里面,西漠国王和渊流城主的见面最终被安排在了千和殿当中。
安排两个国主在何处见面让典客司颇费了一番心思。毕竟渊流城主是一国之主,渊流国的国力也远强于西漠国,因此渊流城主总不可能像普通的使臣那样上殿觐见,不过在考察了西漠国开国初时和魏国那边的旧例后,典客司的官吏们突然想到了已经被冷落了很久的千和殿。
千和殿是西漠国的第一代国主在立国初时所建立,最初是西漠国王同各大酋邦的盟友首领会面时所用,后来随着南荒总督府的建立,东南荒诸国首领会面的场所也换了地方,千和殿便逐渐冷清了下来,不过眼下随着渊流城主的来访,这座老宫殿现在又有了用武之处。
“贵使远来辛苦,鄙国已为渊流使团准备好了下榻之处。”
“那就劳烦二位引路了。”
一行四人一边叙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边笑着往外面走去,樊庆和孟思先也知道,他们二人今天是不会亲眼见到渊流城主了。无他,不够格而已。
不过於弥巴豪斯外表高大威武,谈吐却是颇为温和得体,这倒让孟思先心中有些惊讶。
四人走的稍远些的时候,等候在港口的军乐队便奏起了欢快的歌曲,高大的战船上下来了更多的人,一架华丽的乘舆在渊流使团的拥簇下从战船上驶进了港口。
车厢内隐隐地流转着一股唯我独尊的傲然之气,几个位阶比较高的武官心里都很清楚,那位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东陆最强的修道者现在就坐在那架庞大华丽的马车里,离他们很近,很近。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出了东登南港。
在渊流国使团走出港口大门的那一刻,眼尖的人就认出了渊流国的红莲旗,人群当中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港口外面围观的江湖人士们就骚动了起来。
不过随着使团一起从港口里出来的,除了西漠国派出的护卫队外,还有一队武装到牙齿的魏国具装甲骑。在最前方为使团开路的,则是两辆犀牛战车。
围在登南港外的民众当中多为江湖中人,其中也不乏入了修士境的好手,不过在卫兵们的铁甲和巨弩前,大家仍然很识趣地让开了一条路。但是不少已经挤到前排的武者都有些激动地在卫兵的人墙外挥手,向着乘舆的方向恭敬地通报着自家的家门和修炼过程中的疑惑,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如同一个个私塾当中的优等生一般。
“老石,老铁,你们看,港口那边好像有动静了。”吴能指着远处变得躁动的人群,头也不回地朝石承和铁面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望远筒,“是不是渊流城主来了?”
“红莲旗。”石承和铁面的眼力都高出吴能很多,他们已经远远地看到了使团车顶上的旗帜,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看车的形制,还有周围的卫兵,应该是了。”石承说道。
吴能站起了身,有些兴奋地举着望远筒,恨不得把左眼的眼珠子直接贴在镜片上。
茶摊里的其他人也无心闲聊了,他们并没有石承和铁面那样的定力,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向北方望去。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渊流城主果然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直到使团的队伍背影远远地消失时,乘舆上的布帘也没有被拉起一毫半分。
铁面看了看身边狂热的人群,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他才轻声说道:“宗师,宗师,多少人疯狂了一辈子,为的就是这个称号。”
“我和你也不例外啊。”说到这里,石承看了看不远处的吴能,又回头对铁面说道,“别看老吴现在欢快的很,但是咱们三人当中,反倒是他在这方面的功利心最淡。”石承一边说着,一边喝了口茶,叹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踏进这个境界。如果我现在是宗师的话,很多事没准能好办不少。”
见铁面并没有接话,石承又自顾自地说道:“等你成就了宗师后,就可以杀回西陆,去给你师父报仇了。”
“自然。”铁面说道。
渊流使团的车队已经远去,但是聚集在登南港附近的人群却是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渐渐散去。
众人在登南港附近逛了逛,欣赏了一会海景后,便打道回府了,吴能心中还在为没能亲眼一见渊流城主而感到有些惋惜,不过石承和铁面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二人心中倒也并无别的想法。
……
夜幕降临。
一个黑衣人站在王城中一座小屋的屋顶上,冷眼看着刚刚从他下方经过的一队衙役。
衙役离开后,黑衣人轻轻一跃,在高高低低的屋舍间如风般轻轻掠过,一眨眼的功夫已在数丈开外。
黑衣人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屋旁停了下来,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才闪身移进屋前小院当中。
走到小屋的门前,黑衣人抬起了手,先是在左边的门板上轻轻地敲了三下,随后在右边的门板上略重地敲了两下。
直到小屋内传来了三重一轻的回应声后,黑衣人才放心地推开了门,走进了狭窄的木屋。
屋子里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借着若有若无的微光,眼力好的人可以分辨出屋内的景象。
正北方的长凳上坐着一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黑影,黑影的面前,六个同样身穿黑袍的黑衣人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两列,六个人皆是低头垂手,若不是身高上有差异,他们看上去就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你迟到了。”声音是从黑影那里传过来的。
“请尊主恕罪。”刚进来的黑衣人拱了拱手,“这几日城内的巡卒和武人比以往多了数倍,属下所在的线头附近还多了些其他不明来历的眼子,不得不更谨慎一些。”
黑影不置可否,他看了看四周,继续说道:“人齐了,月鸦,你先跟大家说说最新的情况吧。”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禀尊主,雇主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只有一句话,不必顾虑。”
“你们听到了吗?”黑影说道,随后他看向了刚进来的黑袍人,“金鸦,你们那边准备好了吗。”
名叫金鸦的黑袍人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
小屋中的另一个黑袍人有些疑惑地问道:“属下今日去粮仓那里看了看,发现里面戒备极为森严,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知金鸦那边到底打算如何绕过这些守卫?”
金鸦笑了笑,道:“你刚来南荒可能还不知道,这次的行动,会有那位高人亲自坐镇。”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摆了个很奇怪的手势,似乎是在凭空拨弄着一个盒子。
“他也来了?!”问话的黑袍人吃了一惊,随后便沉默了下去,一句话也不说了。
“尊主,以那个人的手段,应该不用我们出动这么多人吧?”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问道。
“协助他们是金鸦的任务,我们的任务,是这个。”黑影把一幅画卷放在了桌子上,随后用黝黑的手展开了画卷。
画卷上画着栩栩如生的三张人脸,黑影指了指最上面的人脸,淡淡地说道:“这个契塔丹师是雇主点名要生擒的对象,至于他的另外两个同伴,杀!”
……
夜渐渐深了,但是西漠王城的城东依然是灯火通明,市井中的喧闹声依然不绝于耳,远离边境的大城并不需要像边城那样夜夜宵禁。
在这一片喧闹的夜色当中,望云楼中的一间素雅的房间里却是静得出奇。
云雀独自坐在镜子前,卸下妆容的素颜依旧俏丽,她静静地梳着自己柔顺的长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远处一扇厚厚的窗户那里传来了一些响动。
“进来吧。”云雀轻声说道。
窗户被轻轻地推开,一个身穿望云楼杂役服装的男子利落地钻了进来,随后他迅速地关上了窗户,将涌进来的寒风重新挡在了屋外。
“怎么今天从这里过来了?”云雀问道。
“你们这来了个渊流国的武官,眼光辣的很,我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窗户这里毕竟……”
“放心,没看我脸上仍然做了易容吗,而且我可以确认进屋的时候后街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男子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更不用说我上屋时还带着墩布,有路过的人也只会以为我是打扫尘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