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钟声在学院里响了起来,钟声结束后,原本安静的学院一瞬间醒了过来,结束了一上午修习的学徒们三三两两地从一个个讲堂内走出。有几个小学徒看到了此时正坐在讲堂外的赵平,他们不由得把带着好奇的目光投向了他。
正在讲堂中讲课的中年人看了看窗外,随后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我再讲两句,大家就下课吧。刚刚我讲到了武道法门的分类是吧?”
坐在
“在讲解武道法门的分类前,我需要你们在心中,先将武道法门和内功心法区分开来,因为这是截然不同两个方面,内功心法是修炼真气的奇术,而武道法门则是利用真气的手段。如果将前者比作蓄水的湖泊,那么后者就是引水的水渠。”
“好了,接下来言归正传。武道的法门,由浅及深,可以分为武技,功法和神通三种。对于只有气劲而无丹田的武者来说,他们能使用的武道法门仅仅只有武技而已。这是因为武技只依靠肉身的力量,很适合只是初窥门径的武者使用。”
说到这里,中年人举了个例子:“比如你们现在所练习的太祖掌法和虎啸拳,就是很不错的武技。”
“当你们以后成为了修者,开辟出了能够蓄养大量真气的丹田后,才可以修习功法。如果你们想修习神通的话,那么就必须要等你们踏入半步宗师的境界。”
“师父,是因为神通对真气的消耗太大,普通的修者承受不了吗?”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问道。
“并不是。”中年人摇了摇头,“神通的施展必须要有道意的辅助,神通毕竟是当年诸神流传下来的,即便是诸神之战后出现的神通也是大能者在阅读了先圣们所留下来的古籍后才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创造而出的,你们觉得这类法门可能只会被真气所催动吗?”
“这么厉害啊!”讲堂中的学徒们大多是第一次知道神通的由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向往之色。
看到自己弟子们的表情,中年人认为自己还是得给他们泼一盆冷水,免得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好高骛远。
“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们一句,自古以来能够成为半步宗师的修者,千中无一。你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到不了半步宗师的境地,甚至会有不少人一辈子只停留在武者的台阶上。”
此言一出,整个讲堂内的氛围立刻冷了下来。
“但是,你们也不要感到灰心丧气。修行之路本就是困难重重,如果你们想要攀上那个高峰,就必须要日日勤练,不可懈怠。东西陆那些大宗门里的半步宗师们付出了多少,你们就要争取比他们付出的更多。如果你们当中有谁将来真的踏入了半步宗师的境地,那就是你们应该离开南荒这片小天地的时候了。世上的神通太过稀少,你们必须要去东陆的大门大派那里周游恐怕才有求得神通的机遇。”
中年人看了一眼外面又重新安静下来的院子,道:“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回去之后不可懈怠,五天后的早课上我要挨个看你们演练虎啸拳的第三式。”
……
赵平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讲堂里的学徒们出来。在学徒们离开后,他才站了起来,向不远处正在从讲堂里走出的中年人迎了过去。
中年人朝赵平笑了笑,说道:“师弟,你来了。”
赵平点了点头,恭敬地行了个武院中的后辈礼,道:“见过师兄。”
“怎么弄的那么见外。”中年人失笑道:“我现在已经不在黑刀卫了,也不是你的上司,更不用说这四周并没有外人。”
赵平摇了摇头,道:“师兄就是师兄,当初小弟刚进黑刀卫的时候,按要求必须要到王城武院进修一段时间。小弟天生资质愚钝,当年若是没有师兄点拨,赵平定然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好了好了,总之你小子在我面前别弄得这么正经。”说到这里,中年人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之前写给我的信我已经看过了,我知道你这次来恐怕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赵平点了点头,中年人说道:“你跟我过来吧,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地方。”
两人往附近的一座小山上走去,过不多时,来到了中年人居住的小屋外,进屋后,中年人给自己和赵平分别倒了一杯水,两人在茶几旁对坐下来。
赵平和中年人都没有先开口,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后,中年人才长叹一声,道:“真没想到,孙大人的身上竟然会出这等事情。”
“师兄,看你的表情你似乎并不感到奇怪?”赵平疑惑地问道。
中年人喝了口水,随后叹道:“你跟在孙大人身边的时间也不算短,你知道他心中最大的心结是什么吗?”
“心结?!”赵平的眉头皱的非常厉害,孙进勇在自己下属面前,一直都是以严肃专注的形象出现的,赵平很少会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暴露出脆弱的一面,因此一时间倒没有反应过来。
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才有些恍然大悟般地问道:“莫非是,他的弟弟?”
“没错。”中年人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窗外,回忆起了过往,“你应该也知道,孙进勇、我、侯玉和陆迁,在进入刑察院之前都在禁军的第三猎骑兵团效力。在我们管他叫孙都统之前,我们都是管他叫孙官长的。”
赵平点了点头,他知道刑察院的武职官员有不少是从军队那边被调过去的。
“孙大人一家世代习武,兄弟二人成年后都进了军队,不过他的弟弟孙进武就没有他兄长那种运气了,只是在一个厢军团里面效力。七年前匪首曹义,李三二在安清郡造反,声势浩大,当时官府调动了很多军队才剿灭了他们,进武就是死在那次剿匪当中的。”
赵平的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问道:“可是我听说,他的弟弟是因为战场抗命,被监军给斩了?”
“战场抗命?”中年人冷笑了一声,“要真的只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要对孙进勇的所作所为感到吃惊了。”
“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看了眼赵平,道:“你毕竟不是军队当中出来的,看来有些事情还是没法在你面前一点就通。”
中年人一口喝光了面前杯子里的水,脸上露出了些苦涩的表情,仿佛那个杯子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一杯酒。
“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我只说这么两点吧。第一,官军一开始在匪兵那里其实吃了好几个败仗。第二,后来其实是进武顶着监军的压力,带一支奇兵绕到了匪兵主力的后面,才止住了颓势。”
“进武的能力,在我看来,让他在厢军里呆了那么久实在有些太屈才了。”
赵平有些吃惊地问道:“师兄此言当真?我对那次南方四郡的大乱也有耳闻,官军难道不是在一开始就打垮了匪军的主力吗?后来平叛军的监军于渊凯旋归来,向王上上报时说是因为贼军主力崩溃后四处乱窜的散兵游勇实在太多,后来官军又多花了些时间才将他们一一消灭。”
中年人没有说话,他只是一直看着赵平。
在中年人的注视下,赵平突然明白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愤怒而又略带些黯然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可他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这些。”
“孙进勇的双亲去世后,身边关系最近的亲人也就只有这个从小把他当成自己榜样的弟弟了。”中年人平静地说道,“罢了,这些都是往事了。我之所以在今天让你过来是为了尽快弄清另一件事,你在信中说的,魃族重新出现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会不会是被练了控尸邪术的邪道妖人给骗了?”
赵平看着桌子对面那张狐疑的脸,坚定地说道:“小弟所言,千真万确,这也是孙进勇在死前所亲口承认的。”
“那尸体呢?有没有魃族成员的尸首。”
“来援的官军回止沙山调查时,现场已经被处理过了,那些尸妖的尸体全都不见了,而是换成了一些已死的妖兽,仵作们现在很难在现场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说到这里,赵平恨恨地锤了下桌子,道,“我真想狠狠地参上云丘城里那帮饭桶一本,居然直到下午才派出人马去止沙山搜索,结果被魃族埋在城里的残余暗桩抢了先,到头来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阿平,我不是不信你,我在黑刀卫呆的时间可比你长很多,当年我的官职也比你现在的要更高一些。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就算我们没有内卫的耳目那么灵通,但是我们这些人对国内的风吹草动也不可能浑然不觉。所以我实在很难相信,一个在世界上销声匿迹了二十多年的势力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从地里面冒了出来,还搞出了这么大的手笔?孙进勇的权力还没大到能挡住黑刀卫所有武官的眼睛,为什么我们在这次止沙山事件前居然从来没有收到有关魃族的任何消息?”
见赵平没有说话,中年人叹道:“阿平,你连我都没法彻底说服,你觉得你的奏章能说服王上和满朝诸公吗?你也看到了,你的奏章交上去后,王上和几个重臣已经封锁了消息,而且朝中极其地安静,如果不是你在信里面跟我透了风,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奏章里写了些什么。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要冷处理的迹象了,可见王上他们恐怕根本信不过你的奏章。我们可不像契塔人那样,办大事的时候更喜欢静静地行动,我们在做大事前是很难对外守住风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