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说完这话,微微坐直身子,贝盈盈感觉有一道电流窜流全身,脖颈的皮肤仿佛火烙印上去,迅速发烫。
她羞得快把头埋进试卷里,不敢看他,整张脸如烧红了般,连握着笔的手都出了汗。
她舔舔唇,往他不在的旁边看了眼,稍稍挪过去一步,而后又看一眼——
又挪了一步……
俞寒看着她往旁边越缩越远,就跟小兔子一样,眼睛湿漉漉地滚动着,一副被吓呆了的样子。
真特么可爱。
她埋着头打算装死,突然又感觉到男生的气息骤然靠近。
她挪了两小步,谁知他挪了一大步,又靠近她。男生压住嘴角的笑,低声问:“逃什么?又害怕我了?”
贝盈盈:……
她脸上未降的红晕又叠加了一层,她声音细如蚊蝇:“没有……”
“那坐那么远,怎么让我教你题目,嗯?”
男生的嗓音低沉,尾音被他嚼碎在唇间,如诱哄一般。
她一副羞赧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把桌子上的试卷往他面前一推。
他依旧保持侧向她的姿势,悠闲地警告她:“以后看你还敢不敢走神。”
贝盈盈:呜呜呜。
他从她手里抽出了笔,正要开始讲,就有人推门而入。
“是这里吗……”
“诶寒哥——”
两个男生走进来,就看到俞寒把一个女孩半圈在怀中,姿势暧昧。
两人:卧槽??!!!
顿时震惊到瞠目结舌。
贝盈盈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一看他们八卦的眼神,脸色爆红。
“寒哥……你们……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他们心里万马奔腾,高一的时候,俞寒可是完全得不近女色,平时在班上从不和女生主动搭话,他们私下都调侃俞寒性冷淡,更别说是和女生共处一室了!
然而现在,颠覆三观。
没想到高二一读,把寒哥的七情六欲读开了……
俞寒还没调戏过瘾,此刻心里的想法被他们说中,他起身,淡定言:“你们俩真是来得够迟的。这两个就是我高一同学,王树泽、袁家。这位是贝盈盈。”
王树泽寸头高个,皮肤很黑,自来熟,人送外号“黑炭”,袁家长得就很斯文,带着眼睛,一脸书生气,但实则很“污”。
王树泽脑袋一拍:“啊,原来你就是贝盈盈啊!我们还以为你是寒哥女朋友呢。”原来是队友。
女孩摆摆手,着急否认:“不是的……”
王树泽、袁家:明白了,过段时间就是了。
看着两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女孩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俞寒,后者睨他们一眼,“喝不喝东西?不喝就开始讲正事。”
“喝,那必须,寒哥你请客不?你请客我喝两杯。”
俞寒扯起嘴角,“我请你喝三杯,你喝不完别去上学了。”
“你说的。叫老板点单。”
贝盈盈看着果真点了三杯、上来后,拿着吸管同时吸的王树泽,一脸惊愕。
袁家笑笑,“理解一下,他肾虚得多喝水。”
“噗——”
俞寒看着桌面上的水,皱眉,“王树泽你够了没。”
“袁家你他妈才肾虚!”
袁家笑出声,“行我比不过你,你一周两次……”
贝盈盈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疑惑地看向俞寒,后者冰冷的眼神朝对面扫过去,袁家立刻反应过来还有女生在,立刻抿紧嘴巴。
四人开始讲正事,袁家之前参加过辩论赛,有过经验,给他们说了遍比赛大致的流程。
贝盈盈听完,才慢慢发觉辩论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它需要有深厚的知识功底和准备,超强的逻辑,以及在言语方面要有感染力,在比赛场上要沉得住气。
不是个容易活儿。
“盈盈如果是第一次参加,要不可以先尝试一辩?”一辩相对轻松,但是作为开场白,犹如定海神针,给评委的初步印象最重要。
辩论赛分为正反方各四个辩手,除了自由辩论环节,不同环节有不同的辩手进行发言,例如质询,总结陈词等等。
女孩一脸纠结地点点头,袁家笑笑:“看样子你还是有点紧张啊?其实和演讲那种性质相同,你之前有参加过类似的吗?”
“没有……”
俞寒开口:“能报名这个比赛已经是提起很大的勇气了,之前哪怕没有经验也没事。”
贝盈盈心头一暖,“我觉得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去准备,不过我会尽量不给大家拖后腿的。”
王树泽喝着奶茶,摆摆手,“没事我才是拖后腿的那个,我一紧张就大舌头,这次要不是我爸逼着我报名才给我生活费,我才不敢呢。”
王树泽家境殷实,就是不爱读书,家里人或宠或骂,想尽各种办法让他在学校听话点,袁家是他同桌,于是这次辩论赛就叫上他。
听着大家的鼓励,女孩心里安定了些,眼看着快到上课时间了,四人打算离开。
王树泽面前摆放着三杯奶茶,竟然全部空了……
王树泽拍拍肚皮:“寒哥,说话算话。”
俞寒:“你厉害。”
“……王树泽你装啥穷啊。”袁家昵他。
贝盈盈跟着俞寒去收银台,她好奇道:“他平时都这么能喝吗?”
俞寒淡笑,“他爱喝奶茶。”
咖啡店老板看着账单,“你好,一共83元,这几天开业打折完是73。”
俞寒掏出手机,贝盈盈就轻声叫住他:“我的我自己算吧?”
他看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不用。”
“可是……”
收银台响起“收钱方到账”的声音,俞寒走出店门,她追了上去,“俞寒,我还是把钱转给你吧?我觉得你平时的零花钱也不能随便这么花……”
她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声打断:“觉得我请不起?”
她怔了下,发觉他一定误会他的意思了。或许他因为家庭经济状况,在金钱方面自尊心很强,她刚才抢着付钱,是不想给自己心理负担,但是没考虑到男生在这个方面独有的自尊。
男生在前头走着,就感觉衣袖被轻轻拉住,就看到她仰着白白净净的瓜子脸,眸子纯净,声音很轻。
“我没有那么想,俞寒,你误会我了。”
她软软的一句话,消除了他心中的毛躁和低落,他害怕再看她一眼,情感就要压抑不住,于是移开视线,淡淡“嗯”了声。
她看了眼手机,“那我们回去吧,要来不及了!”
她小跑起来,到了十字路口等着绿灯,此刻在这的学生也很多,车辆也很多,她转头就瞥见俞寒还在慢悠悠走过来。
这人倒是一点不着急。
她走回他身边,就听到他无奈言:“跑那么快干嘛?还不是要等。”
她努努嘴,抬头一看绿灯亮了,“快走!”
她正要跟着大部队往前,突然肩膀就被揽住动不了,她抬头就看见男生线条流畅的下颚线,他垂眸看她——
“等等,不要跑的那么快,人很多。”
她小脸酡红,害羞地不敢看他,等到走了一部分人后,男生把揽住她肩膀的手移到她的书包上,轻轻一推:“走了。”
她跟上,隐隐感觉他的手没有放开……
怎么感觉像他带着个小孩一样??
-
几天后,学校通知,所有参加辩论赛的同学下午先到综合楼二楼开个会,通知一下赛程。
下课后,贝盈盈和俞寒走去规定地点,他们今天下课早,所以到的时候很多人还没来。
俞寒给王树泽发完信息,就带着女孩走去一旁的沙发上坐着。
她坐在沙发上,他就倚在旁边,低头玩着手机,她撑着脑袋无聊发呆,“俞寒……”
他转头看她,“嗯?”
“我们是不是下周就要进行第一场比赛了?”
“嗯。”他反问,“怎么了?”
她还没回答,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疏颜,这次我们强强联手,去省里比赛绝对没问题的啦。”
“你说你这么忙还有时间去准备这个,也太优秀了吧?”
“还好啦挺轻松的……”
贝盈盈顺着熟悉的声音转头,就看到贝疏颜和三个女生走了进来。
站在中间的贝疏颜梳着高马尾,红唇弯弯,美丽动人。
她往里走,视线随意一转,谁料就和坐着的贝盈盈四目相对。
顿时脸上的笑容突然定住。
更让她震惊的是,贝盈盈身旁——站着俞寒。
他们怎么会在这??!!
贝盈盈感觉心里那根刺再次触发,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但其实俞寒完全把她的反应看在眼底,柔声对贝盈盈开口——
“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去辩论赛了。”
贝盈盈怔了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俞寒她想参加比赛是因为听到贝疏颜也会参加,她想给自己一次机会,打败贝疏颜。
只是这样的心思,他会不会觉得太过功利……
谁知,只见男生微微俯下身,朝她言:
“挺好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贝盈盈松了口气,余光却瞥到贝疏颜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这边,仿佛监视着她和俞寒的一举一动,感觉闷得慌。
她站起来,“我去个厕所。”
过了会儿,她从厕所出来,发现贝疏颜一个人站在门口。
她就知道贝疏颜一定会来找她。
女孩走出去,四周无人,贝疏颜双手别在身前,皱着眉,劈头盖脸的质问就落了下来:“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你也参加辩论赛?”
贝盈盈直盯着她,半晌开口:“不行吗?”
贝疏颜难以置信,“你??参加辩论赛?”她笑了,“是被老师硬性规定的吗?”
女孩看着她嘴角讥讽的笑,唇角微弯:“我自愿报名的。”
贝疏颜发觉今年最让她震惊的事,竟然是她那内敛不爱说话的妹妹竟然要参加辩论赛。
“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贝疏颜问,“这个比赛不适合你,你连讲话都讲不明白呢,还是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贝盈盈心里一颤,嘴角扯起笑容,“怎么了,姐姐当初不是还挺希望我参加这个比赛的吗?”
贝疏颜:“……”
不知为何,她心里涌起一股不舒服,就像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突然变了一样,不在她的掌控之内。
在她心里,贝盈盈就应该永远是怪胎的模样。
“那……俞寒呢?你怎么解释又和他待在一块?”贝疏颜脸上笑容收起。
“俞寒是我的队友。”
贝疏颜愣住,就听到她的下一句话——
“而且我和他之间,不用和姐姐解释吧?”
贝疏颜闻言,拳头握紧,“我当初警告你的话你当耳旁风了?我跟你说过俞寒这个人很恶心,你听不进去吗!”
“谁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贝盈盈莞尔,“我先回去了,免得有人看到我们说话,又要给你添麻烦。”
“你……”贝疏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发堵。
几秒后,她想到什么,心头又舒畅许多。
就算贝盈盈参加辩论赛又怎样?结局早已经被她预料到了,贝盈盈对她去省里参加比赛的结果根本毫无影响,她参加了反而是给自己一个羞辱。
再者,俞寒根本不可能喜欢贝盈盈。
贝疏颜冷声一笑。
他连她都看不上……
更何况是贝盈盈。
-
贝盈盈回到等待的地方,俞寒还在原地,她走过去,问王树泽和袁家到了吗。
“他们先进去了。”俞寒垂眸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她,继而视线转到从厕所方向出来的贝疏颜,就猜到了原因。
“她找你了?”他开口。
“……嗯。”女孩抿唇,“反正我都习惯了。”
从小到大,无论她做什么,贝疏颜私下里或者在父母面前都会刺她一下。
“贝盈盈,抬头。”
她疑惑地抬起视线,后脑勺就被他扣住,她对上他沉静的目光——
“这种事以后会越来越少,别担心。”
他会陪在她身边。
-
下午开会的时候,学校通知了这次辩论赛的具体赛程安排。这次分为初赛复赛和决赛,同年段的先进行比赛,最后决出学校最优秀的队伍,去省里和其他高校展开角逐,获胜队伍可以拿到丰厚的奖金和奖品。
他们这队的队长定为袁家,队名取为“NR”,意为“no rival”,王树泽骂他中二,可是袁家执意拍板定下来了:“这名字多么傲视群雄。”
王树泽:………
然而袁家运气很差,抽签抽到的初赛对手竟然是“无惧”队,“无惧”是去年输掉贝疏颜的队伍,也就是亚军。
走出综合楼的时候,王树泽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我们肯定连初赛都过不了,他们都是老手了,”他烦躁地打了下袁家,“你这是什么破手气啊!”
袁家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去年比赛的时候,他就是输给了无惧队,他们的实力他一清二楚,他嘴里逞强:“你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王树泽你TM怂不怂……”
“我这是冷静理智分析!”
“你放屁,你就是怂了……”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走在最前头的男生突然转头,薄唇吐出几个凉薄的字:“吵够了么?现在转头走回去,直接和老师说弃权,我在这里等你们。”
王树泽和袁家停住脚步,陷入沉默。
“俞寒,我就是觉得……我们根本打不过。”王树泽踢了下脚边的石子。
他是个特别好面儿的人,如果到时候输了,不知道多尴尬。
“刚才我去厕所的时候,听到无惧的队长和他队友说了一句话,‘我们竟然第一局要打人机,也太没意思了’,”俞寒单手插兜,扫向他们,“如果不想在赛场被人羞辱,不如现在就放弃,也省得大家浪费时间。”
贝盈盈闻言,心也揪了起来。
王树泽一听到这话,瞬间炸毛,“你说什么?!他们竟然说我们是人机?!!这他妈也太过分了吧!不行我忍不了!比,还一定要比赢他们!”
袁家调侃他:“你这态度变得够快的啊?”
“我……这不是一开始没动力吗?我们要是弃权了,那些人以后指不定怎么笑话我们呢。”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要做逃兵。
袁家揽住他的肩膀,“行了,大不了就输呗,谁怕输。”
“我要是认真了怎么可能会输?!”
女孩看着他们突然高涨的士气,也跟着弯起眉眼,俞寒转头,“我先走了。”
“寒哥再见!”
贝盈盈和王树泽他们挥挥手,就追上俞寒,她朝他笑笑:“俞寒你一说,大家又恢复信心了呢。”
“治他们要用激将法。”
“其实我刚开始也挺害怕的……”
他转头睨她,“怕什么?”
贝盈盈垂头,其实她也挺在乎输赢的,毕竟贝疏颜也在。
她想着,脑门就被弹了一下,男生出声——
“别怕,我只会陪你一起赢。”
他从没想过输。
-
晚上回到家,饭桌上,贝疏颜吞掉口中的红烧鲍,对贝洪和袁曼荷提起正事:“爸妈,我已经正式报名了辩论赛,”她看向贝盈盈,忽而一笑,“而且特别开心的是盈盈也参赛了呢。”
袁曼荷震惊,“盈盈你也报名了?”
贝盈盈对上贝疏颜嬉笑的脸色,点了点头,袁曼荷看了眼贝洪,笑着说:“看看盈盈,多棒呀。”
贝洪也觉得有点意外,贝疏颜就说:“爸妈,盈盈去体验锻炼一把也挺好,我到时候可以给她分享一些经验。”
贝洪点头,“你和你姐姐多请教一下,颜颜从小到大参加那么多辩论赛,经验很丰富。”
“……嗯。”
吃过饭,贝盈盈上楼,正要走进房间,身后的贝疏颜叫住了她。
“你还是好好珍惜这唯一一场比赛吧,不是我打击你,你们根本不是无惧的对手。”贝疏颜勾唇,“不过你已经很棒了呢,敢迈出这一步。”
女孩回到房间,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灰蓝色的天,夕阳已落,天边只剩下残余的霞光。
她淡淡叹了声气。
的确,前途未可知。
-
这次辩论初赛的题目是“朋友在多还是在精”,袁家他们是正方,“朋友在多不在精”。
这几天,他们就开始写稿子,模拟演练,但是贝盈盈却遇到了大问题。因为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比赛,还是辩论,对于她这个一直很害羞的人来说,大声说话都是难事。
她会怯场,一紧张的时候说话声音就变小、卡壳。
“首先,对于个人而言,多一个朋友,就多条路……今天我需要过一条河,我只能游泳,但我的朋友们有桨,有船,有快艇,甚至可以为我建一座桥,这、这样大大方便了我们个人在社会上的发展……”
空教室里,另外三个男生坐在讲台底下,袁家不得已还是叫了停:
“盈盈,我觉得你这样……不行啊。先不说逻辑能不能说服评委,就你在场上展现的风貌就……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贝盈盈抿唇,垂下脑袋:“抱歉,是我太紧张了……”
王树泽:“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的,初赛就几个评委呢,还没观众。”
女孩再试了几次,袁家在下面摇摇头,小声说:“盈盈还是放不开,太拘谨了。”
俞寒始终沉默无言,静静地看着台上。
贝盈盈在台上也感觉到自己说话没有感染力,她慢慢停了下来,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对不起,我再试一次……”
她话还没说完,台下的俞寒突然起身,走到台上,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看向袁家和王树泽:“我带她出去一下。”
说罢直接拉着她离开。
他把她带到无人的楼梯口,贝盈盈看着他紧绷的脸色,猜到他定是生气了。
“俞寒,是我拖累大家了……我回去会好好练。”
她当初报辩论赛的初衷是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改变现状,突破自己的局限,可是当她真正挑起这个重担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力气是多么小。
每次她站在台上,都在想大家会不会笑话她,觉得她讲得很差,强大的心里作用使她没有办法放开自己。
她指尖纠在一块儿,声音很轻,看过去就像犯错误的孩子一样,俞寒看着她,半晌开口:
“贝疏颜所在的队伍,曾经在省里的比赛拿到了二等奖,她和其中一个人还被评为黄金辩手,这个队所取得的成绩是学校历届以来最好的。”男生语气顿了下,“如果你的目标是他们,却连无惧都打不过,你拿什么和贝疏颜一同站在赛场上?她甚至已经猜到你上台时候的样子了。”
是啊,如果她连无惧都战胜不过,又拿什么来挑战自己心里的对手。
女孩感觉到双肩被他握住,她抬头就对上俞寒的目光:
“只要你改变,就不会再比今天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