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喜山将自己劝的舒坦了一些,觉着孙儿不想来也得来,他摸了摸袖口处早便准备好的药粉,只要孙儿进了客栈,他便打开袖口……
祝喜山知道,有老道在,孙儿不会饮用他命人上的茶,甚至不会跟他说话,但只要把脉,哼!祝喜山胸有成竹的哼了一声,刚要躺下继续装病,随从急匆匆入内,禀报道:“田府下人说,昨日下午,医治田老将军的医者便离开盐城了,说是去都城面见齐王。”
祝喜山只觉得头顶发凉,随后一直凉到脚心。
……
而此时,祝青林正坐在马车中与老道谈论着方儒。
老道见过方儒,只不过那时方儒还年少,却因文采出众而名声鹊起,齐王也算惜才,早早便将方儒用了起来。
老道说:
“方儒确有才能,我上乌藤山的时候还琢磨着,等我下来的时候,或许已无齐国,田蒙说齐国兵弱,方儒为相十年,可没少帮他,若无良相,田蒙说他再熟知兵法也无用!如今齐王左膀右臂都病倒了……田蒙说他会上书齐王,辅佐儿子,即便不能再亲自上阵,总还能献计献策,可方儒伤的是骨头,已成旧疾,你当真能治?”
祝青林摇摇头说:“现下还不知,要看过才行。”
老道叹了口气劝道:“你也不要心急,真说不去清河县医治方儒,只凭医治时疫和田蒙,祝喜山也难在齐王面前再如何……”
“我不仅要让祝喜山知道因果,也要让齐王不能奈我何。”
老道挑了挑眉,低声说:“我知道你不会像祝喜山一般,抱着齐国王室的大腿不撒手,可想要让齐王也不能奈你何……你还想去楚国?”
“不论去哪,我只想更多的治病救人,而不是,专做王室医者。”
老道重重点头说:“我本想着帮你把仇报了,便回乌藤山,你若是打算一直游走在民间,我便陪着,也算逍遥。”
祝青林笑了笑,刚要闭目养神,车外又传来吵架声。
“……我就不上车,你怎这么多废话,比我爹爹还唠叨!”
“车里虽也颠簸,但总强过骑马,你怎这般不知好歹!”
“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了,还坐车?那跟在榕城里溜达有何区别?”
“你骑马只知一味地快跑,可知马车跑不了那么快,你又不认识路……”
“你就告诉我跑慢一些便是了,何必说这么多?”
……
老道低声问:“胡琴……你打算如何安排?就这么让她跟着?”
祝青林靠在车上,说:“田家已告知胡起,还能如何?她这性子,怎敢将她随意丢在,外面?”
老道揪了揪自己的白眉,笑道:“胡琴跟着,祝菜连车都不进了。”
“到了清河县,咱们直接去方儒府上,拜访。”祝青林岔开话题。
“清河县城,你还是打算走进去?”
祝青林先是笑道:“如今走过城门,不是难事了。”随后又收敛笑容,皱眉道:“只是,没有办法,盯着祝喜山,也就……”
老道摆了摆手说:“你还是少操心我的事,萧月既然已现身,便会再现身,不着急!”
祝青林闭上了眼。
……
祝喜山此刻感觉真要得风疾了,他想说话,可那些话堵在喉咙处就是出不来。
他倒是想找田家问问清楚,可先前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他快病死了,如今生龙活虎的去田府,是不是属于不打自招?
可,那孙子去哪了呢?或者根本就没走,仍旧藏在田府中?
祝喜山平复了很久,才开口道:“想办法查清楚,昨日可有病弱的公子出城!”
这种消息对祝喜山的人来说并不难,很快便能问到,可真当下人来禀报说:“没有。”时,祝喜山又不信了。
会不会是田家早就安排妥当的?那些守城的官兵,他能收买,田家自然也能,更何况这是在盐城,在田家家门口!
祝喜山纠结不已,离开盐城?去哪找呢?传言说是那位病弱的医者去都城了,祝喜山不敢信,之前还说回乌藤山呢!
待在盐城?万一那孙子已经出城了呢?万一真的去都城了呢?
祝喜山心内翻腾了一宿,转日才决定派人去请田家人过来问话。
祝喜山身边的随从对祝喜山想了一晚上,想出这个决定,都有些不解,田家人……为何要乖乖的过来?
果然,祝喜山派去的人碰了一鼻子灰。
祝喜山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年,颓然的坐在客房中,他并没有在想下一步应该如何做,而是在回顾曾经的辉煌,那时,不论他到何处,不论面前是何等官职的官员,见到他都要礼遇三分,从何时起,他也要看人脸色,受人欺辱?
他又想到了那位‘仙人’,之前还有个人能给他出个主意,现下就算是‘仙人’在此,他说的话,祝喜山也未必敢全信!
曾经对长生的期许和在齐国的地位一下子全虚无缥缈了,祝喜山心里没着没落的枯坐了一日,突然想明白了这一切的改变都源自那个早该命绝的孙子!
祝喜山直起腰,目露凶光,他叫过一名亲随,低声耳语了几句,而后高声道:“明日出城,去都城面见齐王!”
……
祝青林他们一路走的也算是顺利,除了胡琴与祝菜日日争吵之外,祝青林和老道还就目前局势做了深入的探讨,直把祝青林说的从坐着到躺着,再到睡着,祝菜急了,老道才去了另一架车。
这日下午,一行人到了清河县城外,祝青林清净了两日,养足了精神,竟是没用搀扶这招,自己顺利走入城内,再上马车时也未见如何疲惫。
祝菜激动的想哭,使劲忍住才未让眼泪流出,胡琴不解,竟是弃马坐到驾车的祝菜身旁,低声问道:
“师父医术高明,自是能将自己医好,你不应该早知有这一日吗?为何这般激动?”
祝菜紧紧抿着嘴,没有吭声。
胡琴又问:
“我第一次见师父的时候,感觉真是时日无多,可也没见师父用药,怎会一日比一日强呢?”
祝菜还是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