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两人在床上温存了一会,孟谨川就起身下床,准备去给叶凌煎药,谁知刚打开门,就听见孟谨川冷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孟谨川虽然性子冷淡,但对人无论尊卑老幼,向来是温和的,很少对人说重话,叶凌觉得奇怪,就问:“小孟公子,是谁啊?”
孟谨川还未答话,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叶凌,是我。”
叶凌明显顿了顿,也难怪孟谨川态度不好,叶凌将衣服穿上,道:“小孟公子,让她进来吧,你先去给我煎药。”
来人正是叶姝离,六年过去,她变了许久,神情早没有往日张扬,相反还有些怯怯的,仿佛在顾虑什么事情,瞥见叶凌脖子上的红印,神色忽然僵了僵,而后出乎叶凌意料的,往地上扑通一跪:“叶凌,你救救我。”
叶姝离跪得突然,结合她往日作风,叶凌吃了一惊,道:“你不是应该回云中了吗?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姝离眼眶发红:“我一直留在五鬼城中,没有回云中,我不敢回云中,我是跟着五鬼城主来的,叶凌,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我爹爹要杀我!”说着,叶姝离一向高傲的脸上流下凄苦的泪水,模样可怜,和以前截然不同。
叶傲宇以爱女著称,要杀叶姝离,叶凌显然不信,但看她叶姝离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心想着或许是叶姝离骄纵太过,叶傲宇故意吓唬她说的:“你爹肯定是吓你的,他平日里最疼的就是你了。”
听到叶凌的话,叶姝离浑身轻轻颤抖,好像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道:“叶凌,你离开云中六年有所不知,两年前,我爹的性格大变,对我的管束越加严肃,起初我以为只是吓唬吓唬我,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爹的眼神变了,他打我,他以前从来不打我的,前段时间,他甚至抽出刀来砍我,幸好那时有个弟子路过,我才幸免于难,叶凌,我爹他不是我爹了!”
叶凌被叶姝离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绕,道:“你说什么胡话,你爹就是你爹,要是他下次再这样,你直接去找大伯父和大师姐,她们肯定会保护你。”
叶姝离脸上的眼泪更汹涌:“师姐生了怪病,大伯父又总是不见人影,没人能救我,要是过几日我爹发现我没回去,派人来抓我,到时候我肯定活不成了,叶凌,只有你能救我。”
叶姝离哭哭啼啼的说个不停,叶凌没法,只得答应陪她一起回云中,往日两人剑拔弩张,六年时间,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硝烟淡去。
叶凌此次回云中,不仅是为了查明叶姝离说的事,还有叶苑灵为何突然入魔,叶苑灵是御兽叶家底子最好的弟子,平日的修炼有专人把手,怎么说入魔就入魔了,还在刨丹贼横生的时候,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
众人还不着急回云中,叶凌先让安如笑去朝云谷走了一圈,朝云谷气势大不如前,谷中的结界早在两年前撤下了,安如笑来去自如,一查便知,朝云谷谷主果然失踪了,谷中只剩下半疯半癫的梅兴思,以及躺在榻上生着重病的谷主夫人千兰。
时期非常,梅兴思只得对外宣称梅越生了重病,家事暂由他代行,其实叶凌也是猜的,当年梅氏何其鼎盛,就算死了一个梅麒也绝不会沦落至此,梅兴思也绝不会变得如此疯癫,除非,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了,让梅兴思心神不宁,成为压在他肩上的重担。
叶凌没想到,竟让她给猜对了。
叶凌孟谨川孟新觉孟康乐以及叶姝离去往云中,安如笑和刘则得回五鬼城坐镇,两队人就此分路。
叶凌回到云中,并没有掀出太大的波澜,四人行在云中广场上,整齐的青石砖因为常年被踩踏泛着温润的光,偶尔有一两个云中弟子经过,见到叶姝离就打一声招呼,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叶凌一眼,缓缓离去。
想起当年云中广场上,华灯辉煌,热闹无比,最年轻一代的弟子在宴席上举杯欢饮,交谈甚酣,击鼓传花,那一日的云中,怕是最热闹的时候。
时间一晃,六年过去,昔日觥筹交错的各家少年郎,都有了不同的归宿,有的名声远扬,有的暗自消沉,有的疯癫入狂,有的自得安乐,几人触景生情,心中生出一丝惆怅。
叶姝离看着朱门紧闭的云中大殿,神情有些怯怯,道:“现在我爹和伯父肯定在殿中议事,我先带两位公子去客房吧!”
叶凌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惧怕叶傲宇,这些寻常杂事本轮不到她做,但她急于离开这里,叶凌也未点破,任由她带着孟新觉和孟康乐去客房,叶凌想着,她六年没回来,扶风崖肯定早就破得不能住人了。
谁知叶姝离说,自从叶凌走后,大伯父差人每隔几天就去打扫扶风崖,里面的摆放都和原来一样,不曾弄乱,叶凌没想到叶佩毅竟对她这样好,心中一暖。
她便和孟谨川去扶风崖,两人携手同行,将将看到扶风崖上熟悉的建筑时,叶凌忽然笑道:“小孟公子,我待会儿给你看个东西。”
孟谨川见她笑弯了眼,明明是看过千遍万遍的一张脸,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悸动。
扶风崖的陈设果然和以前一模一样,连庭院中那几株梨花都被照料得极好,正是三春时节,梨花缤纷,堆满枝头,像在枝头上缀满了雪,见到旧景,叶凌被勾起心事,想起在扶风崖渡过的十数年时光,无论好坏,鼻尖微微发酸。
梨树下摆着一张木榻,雪白的梨花坠在上面,像铺了一层毛绒绒的白雪,叶凌道:“小孟公子,我把那个东西给你看。”说罢,率先跑进屋中,素白的衣袍上下翻飞,灵动十足,像极花丛中一闪而过的精灵。
孟谨川走进屋中时,叶凌正蹲在地上挑着一堆杂物,边挑边说:“我记得明明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孟谨川微微一笑,去书架上取了一个小人木偶,以前便不好看,现在一看,更是觉得雕得歪歪扭扭,难以辨认,孟谨川将木偶递到叶凌面前:“你在找这个?”
叶凌接过,呀的惊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这是我雕的,你说好不好看?”
不仅是这个丑丑的木偶,扶风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角落孟谨川都清楚,那段隐晦又甜蜜的过往埋藏在孟谨川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说出来,他接过叶凌手中的木偶,由衷的说道:“好看。”
叶凌笑倒在孟谨川怀中,两人一番收拾,便在梨树下的软塌上躺着休息。
叶凌躺在孟谨川腿上,看着头顶浅白的熙熙攘攘的花束,印在澄澈苍蓝的穹顶上,孟谨川就在她身边,叶凌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呼吸,她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这一刻,就是永恒。
孟谨川抚着叶凌柔软的长发,俯身在叶凌唇上轻轻一吻,这个吻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轻柔,像在品一盏香郁醇厚的茶,要一口一口细细的舔舐,才能尝出真正的味道,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半响,孟谨川离开叶凌的唇,嘴里残留着叶凌的香甜气息,经过厮磨之后,叶凌的唇色越发娇艳,唇边微微发红,有一种说不出的明艳风致。
叶凌忽然起身,揽住孟谨川的脖子,剪眸中含着浓浓柔情,看得孟谨川心都要化了,道:“凌儿,我们进屋去。”
叶凌在孟谨川耳边呵着热气,惹得孟谨川浑身微颤,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同寻常的红,叶凌没见过孟谨川这副模样,心里想到,当真要好好调戏他一番,玉臂挽着孟谨川脖子,柔/软/的/身/体/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道:“小孟公子,我们就在这里吧。”
话一出口,孟谨川的脸通红,他本就生得俊朗,脸红起来俊气不失,反添风情,下一刻,叶凌整个身子往后倒去,孟谨川低哑着声音道:“凌儿,这是你自己说的。”
梨花簌簌,纷纷坠落,树下浓情蜜意,春光融融。
事毕,叶凌枕在孟谨川臂弯中,脸上的红潮还未退出,双目微阖,浓密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乖巧的像熟睡时候的猫。
孟谨川在叶凌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将衣物盖在她身上,两人在树下相拥浅眠。
叶凌醒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沉昏的暮色从遥远的黑暗大地上一寸寸移来,将周遭的光明囫囵吞入腹中,人间相继燃起细微的灯火,聚在一起,组成一片灿烂的光辉星海。
叶凌醒时,身上多了一床软被,她伸了一个懒腰,四肢发出抗议的酸痛,叶凌用手臂捶了捶肩膀,发现自己手臂上都是红色的吻痕。
就在这里,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叶凌将松松垮垮的衣物穿好,下一刻,门被人暴力踢开,上面多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叶凌看着门外那人,不知道她又在发哪门子疯!
叶姝离神情张扬,看着叶凌的眼中带着轻视和不屑,与六年前一模一样。
“叶凌,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早就不是云中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叶姝离语气激烈,与前几日求叶凌时的柔弱语气完全不同。
叶凌眯起双眼,心里极不舒坦,一股怒意悄然爬上心头:“叶姝离,你是在捉弄我吗?”
叶姝离站在叶凌面前,道:“我捉弄你,笑话,我区区叶氏嫡子怎会捉弄一个叶氏的杂种!你警告你,叶氏早就将你除名了!你赶紧带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滚出云中!”
话音刚落,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叶姝离脸上,她一向美艳白皙的脸颊上立时起了五道指印,叶姝离一向出言不逊,辱骂她惯了,但是叶凌容不得旁人说半点孟谨川的不是:“住口!叶姝离,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叶姝离吐出一口血沫,继续骂道:“你竟敢打我?叶凌,我今日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罢,叶姝离飞身而出,叶姝离自小娇生惯养,纵然天资不差,也被叶傲宇惯得不思进取,论修为自然是敌不上叶凌的。
两人斗在一处,不一会儿,叶姝离便节节败退,被叶凌打得浑身是伤,摔在地上,道:“叶凌,你等着,我爹爹会来教训你的!”
叶凌抽出长剑,在手上随意把玩着,甩出一道极流畅的剑花,笑道:“那我便杀了你,让你永远也告不了状!”
叶凌生得好看,但脸上的冷笑却让叶姝离不寒而栗,她浑身颤抖着,嘴里不要两个字还未完全吐出来,脖子上就飞出一道凛冽鲜血,两颗眼睛大大的睁着,来不及阖上,整个身子便扑到在地上,颤抖两下,在没了动静。
叶凌收回长剑,将上面的鲜血擦拭干净,走到叶疏离的尸首前,在她乌黑的头发里拨弄两下,在她脸上撕下一张脸皮,惊恐的脸皮下面,是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上面只画着一张笑脸。
叶凌将脸皮随手一扔,果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