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莹被接进宫那天,人人都道长公主府的小少爷可怜了,年纪小小便不能跟在母亲身边,日后怕是要长成个废材,枉费了那么好的一根苗子。
京都流言一向传得极快,赵乐莹这边刚进宫,满朝文武便都知道了,往日那些老臣当即跪在了宫门之外,痛哭流涕求傅砚山给前朝最后一分体面。
宫人着急地来报时,赵乐莹刚刚睡着,傅砚山正守在一旁为其打扇,看到宫人匆匆忙忙进来,顿时蹙紧了眉头出去了。
“怎么了?”他沉声问。
宫人忙道:“不好了皇上,那些老臣此刻都跪在宫门之前,求、求皇上……”
“求朕什么?”傅砚山扬眉。
宫人清了清嗓子:“求皇上放殿下回家与小少爷团聚。”
傅砚山顿了顿:“他们不知阿瑞已经进宫?”
“……奴才看他们哭天抢地的样子,觉得大概是不知道的。”宫人干笑。
傅砚山抿了抿唇,虽懒得搭理他们,但想了想还是出去了。
一刻钟后,他出现在宫门外,看着一众老臣淡淡开口:“诸位还是回吧,这是朕的家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皇上,皇上您如今什么都有了,何必再强迫殿下入宫做一个小小的妃嫔,她尚有幼子留在家中,您怎忍心看他们母子分离啊!”其中年纪最大的老臣哭道。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傅砚山扫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反驳:“谁说朕要她做妃嫔了。”
“……你连妃嫔的名分都不肯给?难道是要她做个宫女?”老臣只感觉天都要塌了,扑在地上痛苦捶地,“先帝啊!老臣护主无力,要殿下蒙此羞辱,是老臣错了啊!”
其他人也悲从中来,好好的宫门口就此成了一片泪海。
傅砚山听得头疼,直接打断:“她要做的是中宫皇后!”
哭声戛然而止。
“……她是皇后,是朕的正妻,”傅砚山木着脸淡淡开口,“至于阿瑞,朕已经接进宫中,待皇后的册封礼一过,便立他为太子。”
“……什么太子?”老臣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傅砚山多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问:“怎么,你不知他是朕的儿子?”
臣子们:“???”
臣子们:“!!!”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一时间谁都没了反应的能力,最后还是傅砚山蹙了蹙眉,有些懊恼地开口:“竟然将此事忘了,”
说着,他看向诸人,“阿瑞是朕的儿子,当初殿下为了保全我,亦为了护住他,才会同裴绎之成婚,她与裴绎之……从来都不是夫妻。”
说罢,便扭头回宫了。
臣子们一脸呆滞地坐在地上,许久才有人小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小少爷是傅家的孩子,也是赵家的……”老臣讷讷说完,突然又激动起来,“所以这江山最终还是会回到赵家手中!”
其他人也开始激动,对着宫门又磕又跪,像一场荒唐的闹剧。
赵乐莹睡得太久,错过了这场闹剧,等醒来时,阿瑞就坐在床边玩羊骨,看到她睁开眼睛,立刻扑到她怀里:“阿娘。”
“何时来的?”赵乐莹轻拍他的后背。
阿瑞抬头看向她:“吃完点心来的。”
赵乐莹失笑:“我是问你来多久了。”
“来很久了。”阿瑞一本正经,还是答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旁边伺候的宫人开口:“小少……小皇子半个时辰前便来了,一直在等殿下醒来。”
听到她对阿瑞的称呼,赵乐莹扬了扬眉:“小皇子?”
宫人急忙跪下:“回殿下的话,皇上方才已经将小皇子的身份昭告天下,奴婢这才改了口。”
赵乐莹眨了一下眼睛:“怎么突然就昭告天下了。”还以为会选个良辰吉时。
“回殿下,方、方才殿下歇息的时候,诸位大臣曾来过宫门口,求皇上放殿下回去跟小殿下团圆……然后皇上便宣布了小皇子的身份。”宫人毕恭毕敬地回答。
赵乐莹无言片刻,轻轻笑了一声:“本宫不过是睡了会儿,怎么醒来好似错过许多事?”
话音刚落,傅砚山便进来了,一看到阿瑞在,顿了顿后开口:“我出去等着。”说罢,便直接离开了。
赵乐莹见状,伸出手指敲了敲阿瑞的额头:“看你,将你爹吓成什么样了。”
“爹为何怕我?”阿瑞不解。
“因为你对他不好,”赵乐莹刚睡醒,眉眼间俱是慵懒神色,“他以为你不喜欢他。”
阿瑞咬了咬唇,生出一点愧疚:“我喜欢他的。”
“那你去同他说。”赵乐莹看他一眼。
阿瑞犹豫一下,还是从床上爬了下去,鞋子都顾不上穿便朝外面跑去。
傅砚山正坐在外间喝茶,看到他赤着脚跑来后蹙了蹙眉,当即放下茶杯将他抱了起来:“为何不穿鞋?”
“我来找你。”阿瑞抱住他的脖子。
傅砚山扬唇:“找我做什么?”
“告诉你,阿瑞喜欢爹爹。”他认真说。
傅砚山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愣后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阿瑞喜欢爹爹。”阿瑞又重复一遍。
傅砚山喉结动了动,许久才哑声开口:“爹爹也喜欢阿瑞。”
阿瑞笑笑,想到什么后又问:“阿瑞喜欢爹爹,也喜欢阿爹,以后还能见阿爹吗?”
“自然,只是你阿爹最近出了远门,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回来。”傅砚山耐心解释。
阿瑞点了点头:“知道。”他虽然小,可许多事都是知道的。
傅砚山捏捏他的鼻子,将他放到桌子上坐着,自己绞了手帕为他擦脚。阿瑞怕痒,被他擦得咯咯直笑,最后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傅砚山看得好笑,擦完之后又重新抱了起来:“就这么喜欢吗?”
“嗯,喜欢爹爹。”阿瑞又抱住了他的脖子。
傅砚山哭笑不得,一边走动一边轻拍他的后背。阿瑞今日进宫之后,在御花园疯了大半日,这会儿早就累了,被他抱着抱着便睡了过去。
傅砚山没想到他会直接睡着,听着他的呼吸声顿时不知所措,最后只好抱着他进屋去:“乐莹,他睡了。”
“睡了便放床上。”赵乐莹说着,空出一片位置。
傅砚山蹙眉:“怎么放?”
赵乐莹愣了愣,抬头和他对视半天后忍不住笑了:“不会吧,堂堂镇南王,连孩子都不会放?”
“……你教教我。”傅砚山被她取笑得脸颊泛热,但还是好声好气地恳求。
赵乐莹扫了他一眼:“过来。”
傅砚山立刻顺从地过去,赵乐莹扶着他的手,教他如何拖着孩子的头,如果俯身放下,一步一步,事无巨细。傅砚山认真学着,阿瑞平安落入被褥时,他后背都出汗了。
“总算是好了。”他轻呼一口气,在赵乐莹旁边坐下。
赵乐莹倚着他,含笑看着熟睡的阿瑞:“他方才出去同你说什么了?”
“说他喜欢爹爹。”傅砚山眸色柔和。
赵乐莹失笑:“倒是个嘴甜的。”
傅砚山握住她的手:“随你。”
“哦?”赵乐莹抬眼看向他,傅砚山顿了顿,唇角扬起一点笑意。
阿瑞的身份昭告天下后,礼部便急忙挑了几个黄道吉日送进宫来,傅砚山看了一眼,最近的也在三个月后,而他半点都不想等,于是直接定在了七天后。
这可忙坏了前朝后宫,好在人手够用,赵乐莹又只要一切从简,于是办得还算简单。册封礼之后,便是立太子,又是一阵好忙,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昏天黑地忙了一月的傅砚山,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然而还没等歇息够,便有人找麻烦了。
朝堂之上,正事谈完了,便有人出来一跪:“皇上是九五之尊,如今后宫空置,唯有皇后娘娘一人,实在不利于传宗接代,恳请皇上广开选秀绵延子嗣。”
此言一出,老臣们当即跳脚:“胡说八道!皇上与皇后娘娘情深义重,如今好不容易排除万难一家团圆,你便提出要纳后宫,简直其心可诛。”
“我是为了皇上着想,怎就其心可诛了?”
“你让皇上生孩子,就是其心可诛。”
“你不让皇上生孩子,才是其心可诛,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希望后宫只有太子一人,将来地位稳固么。”
“太子本就地位稳固……”
“够了,”傅砚山皱着眉头打断,“别吵了,选秀一事不必再提,朕不会收任何一个女人。”
“可是皇上,皇嗣要紧啊!”一开始那人急了。
傅砚山面无表情:“朕先前已经服了绝子汤,不会再有孩子,就是收一百个女人,也不会有。”
那人:“?!!”
傅砚山此言一出,众人虽不知真假,却还是被震慑了,一时间谁都不敢再提选秀的事。
消息传到后宫,赵乐莹一听便知是真的,当天晚上,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傅砚山。
“……殿下。”两人身份虽然变了,可他偶尔还是这样矢口唤她。
赵乐莹扬唇:“你服了绝子汤?”
“嗯。”
“何时?”
“……裴绎之离开前。”他本想说要和她分开时,但怕勾起她不愉悦的回忆,便换了种说法。
赵乐莹顿了顿:“那时都要与我一刀两断了,为何还要服药?”
没想到还是被提及了,傅砚山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当时已经服完了。”
倒是意外的坦诚,赵乐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若提前知道要分开,还服药吗?”
“不服,”傅砚山看向她,“反正也不会有别人了,何必再服药。”
赵乐莹眼眸微动,静了许久后勾着他的衣带,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药……影响身子吗?”
傅砚山眼神一暗:“殿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是他身体力行,证明了一下自己。
赵乐莹被折腾了一夜,迷迷糊糊入睡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原来是不影响的。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完,忘了更新了……这个月第二次,我现在心好痛呜呜(八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