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正是繁花似锦,鲜妍明媚之时。
沈墨安拉着沈温宁一路走来,眉眼里满是笑意,明媚得逼人夺魄。沈温宁也未曾被她遮盖,她的美,像漆黑深夜里的月光,温柔婉约,清眸流盼,丝丝渗透进人的心里。
这姐妹俩,一个耀如春华,一个皎若秋月,站在一起,无以言喻的美好。
忽的,只闻琴声远远而来,飘荡入耳。这琴声,清澈明净,似是不染一丝红尘烟火,似是来自空谷幽山。与着威严肃穆的皇宫似是格格不入,却又不显突兀,带着奇异的融合感。令人自不觉深迷其中。
沈墨安听得入迷,没注意到身旁的沈温宁笑容灿烂。
琴声还在飘荡,沈墨安拉着沈温宁一路寻那琴声而去。
终于在水榭中,看见一抹白衣人影,看不真切。
沈墨安和沈温宁远远地站着,听着琴声,却不敢上前打扰。
琴声停了下来,她们慢慢上前。
走的近了,沈墨安才发现这弹琴之人,容貌极好,清冷高绝,眉间凝霜,恍若谪仙。他穿着一身白衣,坐在这临水的水榭之中,手指白皙纤长搭在琴身之上。伴着这清浅的风吹起几缕他的发,竟不似凡人。
见她们而来,他起身行礼,声音似冰霜般冷淡:“明弦见过大公主,三公主。”
沈墨安连忙道:“免礼。”听到这名字,沈墨安才恍然,竟是那个皇宫闻名的琴师明弦。
他举手投足都透着不凡,气质风采不输世家公子。谁能想到,他竟只是一个乐师捡回来收养的乞儿。
是的,这个闻名皇宫的谪仙琴师明弦,幼时仅是街头一个乞儿。
一个孑然一身的老乐师见他可怜,收养了他,将他以徒弟的身份带进宫中,在司乐庭养大了他。
谁知道这乞儿竟生的一副好相貌,又于琴艺上天资卓绝。传闻他的琴声,能引百鸟齐齐停驻枝头不肯离去。
沈墨安不知道这个传闻是真是假,但他的琴艺当真是卓绝的。
沈墨安对刚才那天籁之声仍然回味不绝,道:“不知公子可否再让我一饱耳福?”明弦只是一名琴师,不,其实只是乐师,因着明弦琴艺出众,才称他为琴师。说到底,只是奴才,可沈墨安尊称他一声公子。
古言有云,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明弦微微颔首:“是在下之幸。”
沈温宁柔声道:“我擅瑟,不知可否与公子同奏?”
明弦清冷如霜,道:“可。”
一琴一瑟,当真是和鸣。明弦的琴音清淡泠然,带有冰霜之意,沈温宁的瑟声却温柔婉约,一琴一瑟融合的完美至极,温柔中和了清冷,婉约冲淡了高绝。竟是比刚刚那首还要美妙,令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一曲完毕,明弦微微侧头,嘴角好似带着一丝笑意,却又好似如高山寒雪般清冷不可沾染。沈温宁眼神飘过去,目光交汇,沈温宁收回目光,微微低下了头,竟有些羞涩的小女儿态,眉眼里全是笑意。
闻此琴声的沈墨安和几个宫女皆未发觉,仍自沉迷在刚刚的天籁之音中,好似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回过神来,沈墨安一脸欢快地叫好。
明弦轻声道:“三公主果然擅瑟。”
沈温宁嘴唇微微一动,好似说了一句什么,却没有人听见。她起身,走到沈墨安身边,揽着她转身离去。
等她们的背影渐渐远去,清冷似仙的明弦嘴角竟勾起一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笑意。
刚刚阿宁说,愿有琴音相配。
他知道阿宁的心意,琴瑟和鸣,百年之好。
他擅琴,她擅瑟,刚好,琴瑟和鸣。
他的阿宁啊,当真是个傻姑娘……
他记得刚认识阿宁的时候,她还是不为人知的三公主。明明是个公主,却还像是个宫女。瘦瘦小小的,身上穿着破旧带着补丁的衣衫,饿着肚子到处偷吃的。
他看着她挨着打还拼命把馒头往嘴里塞,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他想起来之前的自己,竟也对她心生怜惜。他没法拦住那个打她的太监,只能偷偷摸摸的拿了治跌打损伤的药来给她抹。起初她满是戒心,不肯让他靠近,最后不得已,才接受了他的好意。那时候的他,看着她,觉得像个小刺猬。怕疼,才竖起刺,不让别人靠近。
等他给她抹完药,她才低声说:“谢谢。”
他的师父对他是真的好,默许他带着她一起学写字,学乐器。他还记得他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教她写字,教她拨弦。他擅长琴,一点点教她弹琴,她却擅长瑟。
这就样过了几年,后来师父不在了,他和她相依为命,在这个宫里依靠彼此生存。
再后来啊,终于有人知道了她的存在,她是公主,他只是个低贱的乐师。
只是这年月,已经悄悄过去了啊。那些只有我们的年月,已经过去了啊……
傻姑娘。
真是个傻姑娘。
我该怎样去辜负你呢?我该怎样去拒绝你呢?我该怎样将你从我身边推开呢?
毕竟我是那样那样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