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六点刚过,俞盏被闹钟唤醒。
洗漱完出房间,碰巧遇到闻明微从隔壁出来。
“怎么不多睡会儿小盏?”
俞盏弯唇说:“已经睡好了。”
“那要不要跟阿姨去跑步?”闻明微伸了个懒腰道,“刚下过雨的空气清新,适合运动。”
“好。”俞盏点头,折回房间换运动套装,打开衣柜那刹滞后地想起她的身形相比七年前是有变化的。
可这里所有衣服又都合身,昨晚换上的那家居家服也是。
思绪飘忽须臾,俞盏关上衣柜。
那天清晨,和她们一起去跑步的还有个长得像宠物狗的机器人:四条机械腿,通体银,两只耷拉着的耳朵是彩绘的。
闻明微告诉她:“这是小鱼公司研发的新款,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小鱼。”闻阿姨方才给她科普了迟于的公司,说主要做人工智能。
休息空隙,俞盏蹲下身体摸了摸小小鱼的脑袋,由衷夸赞:“很可爱。”
“你也可爱。”小小鱼的声音是从鼻孔里传出的,听起来没什么情感,它一板一眼说,“俞小盏,你可是最可爱的。”
俞盏:“……”
她准备收回‘没情感’那几个字,什么没情感,分明就很会——撩人。
转而,俞盏又陷入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过你的照片。”小小鱼圆滚滚的眼睛闪烁了两下,回答,“是——”
“是我给它看的。”闻阿姨伸手触了下小家伙的脑袋,先一步解释,“最近闲着没事儿我就翻相册,找到了很多你们小时候的照片。”“我在教它认人。”
俞盏应了声,未多思索,三人接着朝前漫步。
路过那个挂着红灯笼的别墅,闻明微透过黑色铁栅门对那满天红叹气。
俞盏和闻明微一样,也在观察那些红色灯笼。
绯色灯笼中夹杂着不同颜色的小旗,喜庆的氛围足够充分。
这时,俞盏听到闻明微忽然出声问她:“小盏你说你妈是不是有点恋爱脑?”
俞盏一时凝噎:“……”
闻阿姨的思维过于活跃,差点没跟上。
闻明微解释:“恋爱脑是我和小小鱼学的新词汇,是说恋爱后就把精力和心思放在爱情和恋人身上的人。①”
俞盏回忆起这几年她和母亲的相处以及母亲告诉她想补办婚礼的理由,点头说应该是。
“怪不得我和你妈成为不了好朋友,”闻明微玩笑道,“很多时候,我看到现实里这些男的就心烦,包括你迟叔叔和你迟叔叔他儿子。”
俞盏:“……”
迟叔叔的儿子——迟.进不了自家门.但时时刻刻被亲妈嫌弃.于
松惬的氛围让俞盏心情好了许多,她准备趁着这个劲头,一鼓作气,进别墅,拿行李。
不想再在那个地方待,以免各自扫兴。
“我陪你进去。”闻明微按响门铃,拉住俞盏的手,安抚一般,“反正我在外边站着也没事儿。”
来开门的是昨晚见过的那位住家阿姨。
阿姨先喊迟太太,又喊俞小姐。
“我妈有名字。”
猝不及防,一道低而冷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几人同时回眼。
俞盏看到正往这个方向走的男人此刻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碎发在滴水,随意地垂在鬓角,应该是刚洗过澡的缘故。
今天下楼没看到他,她以为他昨晚没住这边,原来不是。
“迟少爷,迟——”阿姨为难看向闻明微,闻明微微笑提醒,“我姓闻。”
“闻女士。”
闻明微:“欸。”这声回应又亮又响,带着欢愉,她说,“我儿子纠正您是对的,因为有可能今天我还是迟太太,明天我就不是。”
“…妈。”迟于无奈喊,他眼睫垂着,看起来有点烦躁。
闻明微:“我也没说错啊,可能今天我是迟太太,明天我就是张太太或刘太太。”
“哪个张太太?”小小鱼配合出声。
闻明微:“张学友的太太,简称张太太。”
“……”
小小鱼不愧是人工智能,举一反三,它抢答,“刘太太肯定是刘德华的太太。”
闻明微:“没错,我孙子就是聪明!”
“……”
迟于不是专门赶来听他妈说相声的,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给小小鱼手动闭了嘴,他又往前走几步,用那张黑沉的眼睛望向俞盏,恹恹道,“那个屋子有我不想看见的人我就不进去了,只我妈陪你够不够?”
虽然态度一如既往拽,但难得讲话内容友好。
俞盏对他的友好些许不适应。
她木讷嗯一声,很快,她听他又道,“不够我也没办法。”
俞盏:“……”
那你还问。
“但你要是怕自己吵架吵不过,就带那家伙进去,它脑海里被我植入了十本脏话大全。”
俞盏:“……”
她不是去吵架的啊,大早上吵什么架。
俞盏把目光转向‘那家伙’,‘那家伙’也在注视她。
“迟于,你是说我吗?”片刻后,小小鱼不再盯着俞盏,把眼睛移到一旁的男人身上,它自发启动手臂,机械臂伸长,拽住迟于的裤脚,正色道,“小盏不让我们说脏话的,你怎么能忘?”
俞盏眼神疑惑,她在想小家伙口中的小盏是不是她,假如是她,那她什么时候说过类似的话。
记忆模糊,花了三分钟,俞盏也没能得到答案,索性作罢。
住家阿姨引她进屋,俞盏看到餐桌旁坐着母亲凌叔叔,还有正在斗嘴的凌锦凌铮。
在她迈脚进来前,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总是看起来很欢乐。
而如同不速之客的她明显有些破坏这和谐的场景。
“妈妈,凌叔叔。”俞盏步伐近一些,携带着爸爸从小教给她的礼仪跟众人依次打招呼。
林琳听到女儿的声音,偏眸看向她,“小盏,你回来啦?昨晚在你闻阿姨家睡的?”
俞盏不诧异她知道自己昨晚的动向,她凌晨时给母亲留了短信,尽管还没收到回复。
“嗯。”俞盏沉声问,“等您吃过饭,能不能和您聊几句?”
“现在就可以。”林琳起身,走到她身边之前又回头,笑说,“刚和你弟弟妹妹讨论婚礼的事,两人正商量谁明天上台送戒指。”
“姐姐好。”凌铮比她小十岁,是母亲和凌叔叔生的,也算她半个弟弟。
俞盏回了声好,而后,她听到坐在饭桌中央的凌锦幽幽道,“几年没见,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有空就往迟于哥家里跑。”“你当现在还是小时候吗?迟于哥他女朋友要是知道了怎么解释?”
“凌锦。”凌父轻咳了声,制止自家女儿再往下说,他转移话题道,“小盏,我听你妈讲你准备来上京工作。”
俞盏:“嗯。”
凌父:“要不要叔叔给你在公司安排个职位?”
“不用了,谢谢。”俞盏婉拒,告诉他已经看好了公司。
“那也行,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凌父说完这句话,朝两人摆了摆手,自己则低下头继续吃饭。
路过客厅,俞盏把昨晚拿下来的礼物递到母亲手中。
林琳:“这是什么?”
“贺礼。”俞盏言简意赅,并没有给这个名词加主语。
林琳道谢,拆开包装盒,看到里面的画作,是她最喜欢的画家的经典作品,“你有心了小盏。”
俞盏没应这句,她说:“明天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
“是忙吗?”林琳急忙问,“要回新公司报道?”
俞盏:“嗯。”
“好吧,”林琳收起礼物,抬起手臂,想抱俞盏,但被俞盏以很快的速度躲开。
“你怎么和妈妈不亲了?”林琳声音听起来委屈,俞盏也只是淡声道,“您敏感了。”
——您敏感了。
这四个字是俞盏以前经常从母亲那里听来的话。
刚来上京那年,她问母亲.凌锦是不是不喜欢她,母亲回‘你敏感了’。
再到后来,她离开上京,母亲也对她说了同样的话。
而现在。
她不过是把这句话还给了她。
“但我还是觉得你变了。”林琳问,“是这几年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吗?你要是想说,妈妈随时都在。”
“没什么。”
俞盏弯唇,不动神色把自己被她拉住的胳膊移开。
到房间提起行李箱的那一刻,不知怎的,俞盏忽然想起爸爸和母亲离婚后的场景。
“小盏,你跟我走吧,让哥哥跟着爸爸。”
“小盏,妈妈很爱你。”
行李箱并不重,俞盏能轻松提下来,走到楼梯转角处,她听到张叔喊她。
“小盏,叔叔送你。”
“不用了张叔,箱子不重。”
“再不重也有重量。”张叔把箱子从俞盏手里接过来,和她一起往玄关处走。
俞盏褪掉脚上那双一次性拖鞋准备拿自己的鞋子,忽然听到张叔道,“小盏,你鞋子怎么刷得这么干净?跟新的一样。”“昨天淋雨的泥点都没了,你看,叔叔的还在。”
由着这话,俞盏去看鞋架上搁置着的自己的那双白色板鞋。
目光投掷,她看到昨天还沾着污点的它们——
现在正干净的躺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