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魅味。
聂召说了帮兆锐看店,她本来说让卢湘自己回去睡觉,卢湘想跟着,聂召就让她坐在一旁。
她背着书包在写作业,聂召坐在前台托着腮发呆。
过了几分钟,闲的有些无聊了,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捞起手机给兆锐发了条微信。
【怎么样了?】
没人回复。
倒是手机里有人发来了几条短信,她以为是兆锐,打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来自台海。
【什么时候能约?随后发了三个矿泉水瓶的表情符。】
聂召抿着唇,盯着信息看了两三秒,问他:【你怎么拿到我号码的?】
她的旧号里绑定了太多东西,在台海的破出租屋里整整待了三个月,意识恍惚,脑子都像生锈了的机器,久而久之畏惧阳光,不太敢出门,也没有能力去把所有的软件换绑。
新的号码还没来得及注册。
【啊,商场公共厕所里贴着的。】
【能帮我撕掉吗?不是我本人贴上去的。】
【哦。】
他回复完,聂召以为他不会搭理她了,等了两三分钟对面才又回复了一句。
【撕不完的,附近好像挺多你的号码。】
【谢谢。】
聂召回复完,看着手机短信不断增多,新的消息跳动个不停,她捋了把长发,身子重重往后靠,烦躁地把手机撂在桌面上,发出“砰”的碰撞声响,把旁边写作业的卢湘给吓了一跳。
有完没完了,是不是等她死了那些人才愿意放过她。
聂召低着眸,手指摁压着桌面的边缘,指骨用力到泛白,听到旁边女孩弱弱的叫声,才逐渐回神。
“怎么了?”
聂召摇了摇头,敛着情绪:“没事。”
“聂召,我能用用你的手机吗?我想查个资料。”卢湘看了眼她的手机说。
聂召伸长手臂捞起手机,递给她,说:“你用,没密码。”
卢湘说:“谢谢。”
下了雨,本来就不怎么好用的手机信号太差了,她实在打不开。
拿着聂召崭新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捧着打开了搜索引擎,低着头把她刚才攒着的好几个问题一起查了查。
或许是手心出了汗有些手滑,信号仍旧不好,她又不太会玩,切屏时一个不小心就扫见了她刚才看到的那条消息,还有很多,她都没点开看,但话术千篇一律。
她在A市久了,也逐渐知道一些潜规则,会有人把水瓶放在机车上,一瓶水代表一百块,谁拿了谁跟车主走一晚。
“聂召。”卢湘把手机轻轻递给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看到了消息,只是皱着眉忍不住问,“那些人为什么要骂你。”
我他妈也想知道为什么?
傻逼。
食指跟拇指捏着手机的边缘,在手里转了一圈,聂召低着眸,扯了扯唇角:“狗咬人需要什么理由?”
“因为他是畜生吧。”
话音落下,手机响起,兆锐打来的。
聂召接听,听到那边有嘈杂的滋滋声响,或许是因为信号不好,还带着窗外雨声跟雷响,声音模糊又听不清。
“聂召。”
“怎么了?你们没事吧?”
“没。”
兆锐啧了一声:“靳卓岐根本没来。”
想想也是,他性子懒,不爱说话,从来不自己动手打架,那群身边的人已经足够他用了。
只是兆锐没想到,他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现在在店里吗?”
聂召嗯了一声。
“等我五分钟。”
兆锐说完,刚挂了电话,旁边坐着抽烟的马权扫了他一眼,站起身落下一句:“我跟你一起。”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他们才到,聂召扫了眼卢湘,正想说让她回去,门外听到几阵伴着雨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往外看,不光来了兆锐,还有另外几个男生。
卢湘看到这架势,身子都绷紧了,低着头也不敢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走进来,像是一层层的围墙一般,把两人堵住。
卢湘瞬间觉得她此时并没有站在便利店里,而是一个阴冷潮湿而没有后路的小巷,前方长着血盆大口的野兽想要把她的骨头都吞噬干净。
她向来对这些人敬而远之,此时像是被逼迫般围住,心里止不住的慌张害怕。
她下意识偏头看聂召,她似乎不为所动。
“聂召,帮个忙。”
马权抽着烟,淡淡的嗓音落下,他站在门口睨着她:“你到时候找警察来,你帮忙把他送进去,以后跟我们混,我们会罩着你。”
半久,聂召抬起眼皮看他:“怎么把他送进去?”
“这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你作证就行,顺着我们的话死认他干了。”
聂召似乎明白了过来那些人喜欢抽烟的原因,她嗓子有些干,从口袋里摸了摸,熟练咬在唇边点燃,一口薄烟蔓延周遭。
“能问吗?你们跟他有什么仇?”
马权语调倏然变得阴鸷起来:“血海深仇。”
要真能这四个字形容,靳卓岐早进去了。
“警察为什么要听我的?”手指夹着烟,聂召手指撩了下长发看他。
“骆禹寻不是喜欢你么,骆霄是他哥。”
聂召手指一顿,下意识扫了眼兆锐,他低着头没吭声。
她很清楚这件事做了之后她能够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对她来说,把靳卓岐送进去这件事劣大于益,他还是学生,成年没成年的判定也不一样,靳卓岐真进去,做伪证可也是要坐牢的。
这几个人真当她是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吗?
这是要拿她当炮灰,他们不敢惹靳卓岐,承受不住之后靳卓岐的报复,要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
她忽然有些后悔跟这几个人站在一起,两边没有谁好,一个是置她于死地,一个只是单纯利用她,可能把她当做这群人里最不值钱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会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人。
或许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干了,卢湘在开学第一天才那么提醒她不要往哪边靠。
她又陷入进退两难了。
手机里正好是骆禹寻发来的微信消息,从昨天加上她,他还一个字都没发过。
【召妹。】
【你能给我推下那个,卢湘的微信吗?】
聂召脚步倏然停下。
旁边正在跟她打伞的卢湘也骤然顿住,往后退了几步连忙把雨伞撑在她头上,聂召比她高了有五厘米左右,她举着雨伞有些手腕酸。
对上聂召那双清凌凌的双眸,她不懂地问:“怎么了?”
聂召移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
如果骆禹寻真的是看上她,她或许真的会因为他跟骆霄的关系跟他在一起,谈恋爱么,跟谁不是谈?
从小受到文艳的优良教育,聂召最清楚怎么利用自己的权利跟优势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况且喝酒时有点印象,他人真的不错。
但卢湘不行。
“我没来之前,你都跟谁一起?”聂召一边走着一边问她。
女孩子不都喜欢成群结队吗?
卢湘摇了摇头:“我没朋友,他们不愿意跟我玩。”
“为什么?”
“我偷东西。”
“谁说的?”
“你相信我?”卢湘眼睛瞬间就亮了。
聂召把她从上到下到了一眼,开玩笑的口吻说:“你会偷东西这么牛逼的技能还混的这么惨,也挺难得。”
“……”卢湘瘪唇,“我也不爱跟她们玩。”
那些人看不起她贫困生的身份,有钱的女孩觉得她觊觎她们什么,没钱的人又看不惯她每天努力学习,觉得她假清高,装模作样,好似在弘高私立,在高三七班,努力是笑话,是可耻的行为。
“有人要你微信,你给吗?”聂召问。
卢湘知道,这个要微信的意思,是有人看上她了。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她可能只觉得害怕,可是聂召问的,又觉得有点好玩。
“你想我给吗?”卢湘侧着脑袋看着她。
“随便。”
如果不是有事,聂召不会这样问。
卢湘犹犹豫豫:“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给。”
“养猫免谈。”
聂召迈着长腿从雨伞下面走出去。
卢湘忙不迭地跟上她的脚步,嚷嚷着喊:“我还没说是什么呢,等等我啊。”
***
猫咪是周天被送到聂召家里的,周六她跟卢湘一同去了附近的宠物店,买了很多小猫可以吃的东西。
那天并不算很冷,卢湘却穿得严严实实,有些鼻塞,脸色很难看,她本来就白,看上去跟林黛玉似的虚弱。
买完之后她就回了家休息,聂召自己跟着小黑猫面面相觑。
她没养过这种小动物,她自己都没想好好活着,更别说把别的生命养好。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个累赘,她本来也没有很想让卢湘同意,按照卢湘的性子,根本不会搭理他。
她沉了口气,摸了摸猫咪。
手机里是卢湘发来的微信,说让她不要忘记给小猫起个名字。
【你起。】
【你的猫咪当然要你起了。】
【后悔了,明天送回去。】
【不行的……你答应我的。】
【你把他删了,我送回去猫。】
那边没回,过了好一会,才腾出时间似的发了一句:
【你也想养的吧。】
卢湘能看出来她后来并不只是想让她加微信的。
聂召没回。
把小猫喂了之后,折腾到了凌晨,她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她的手机短信几乎要炸了,从今天开始便一直没停过,她还是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来自马权的那条。
【聂召,你别不识相。】
【我们的原则是不欺负女孩,但有时候,原则也是需要被打破的。】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又想到了靳卓岐那双眼,漆黑到仿佛一团化不开的墨,脸颊冷硬,却总是一副冷恹的状态,整个人懒散又傲慢,仿佛不把任何人放进眼里。
闭上眼仿佛也能听到心脏一下下鼓动的声响,在耳畔阵阵清晰,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敲鼓。
她是看不惯靳卓岐,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曝光那件事,后来为什么找水军网暴她。
即便她承认那件算得上黑料的事情是事实,但被舆论编造过之后早就改变了事情的原样。
她来这里,只是试图想知道靳卓岐为什么盯上她。
她根本从没见过这个人。
坐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啤酒,喝了两口之后,把抽屉里的药吃了。
单薄的棉被盖着双腿,她坐着用双臂环住膝盖,脸颊闷进臂弯里,过了好一会,感觉空气里有些冷,刺的鼻尖都酸。
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失眠而微微泛红,疼的好似划伤的口子又被硬生生撕裂,洒上了盐霜。
她给葛元凯发了消息,得到了对方秒回。
【能帮我查到他的手机号吗?】
【我试试。】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葛元凯还有些惊讶。
【他的通讯录居然还挺好黑进去的,不过其他的还是不太行。】
让他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了,他皱了下眉,回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过他们认识这个人。
发了一串手机号过去,聂召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她敲着字:【我惹你了?】
那边没回,聂召又弓着削瘦的肩,穿着一件白色吊带,整个人弯着腰坐在床上,像是一片纸一样薄。
聂召耐着性子等了好久,才收到靳卓岐的回复,只有四个字。
【单纯看你不爽。】
空洞微凉的房间发出剧烈的轰响声,声音四分五裂,在地板上滑出去很远,撞击在白色墙壁又瞬息反弹,手机性能却很好,屏幕碎裂还能看到正在亮着的屏幕。
聂召从旁边抽屉里又摸出一根烟,手指颤抖着摁压着老旧的打火机,齿轮转动的声响刺耳,击出火花,摁压了十几下才点燃烟头。
她竟然还想要知道原因,就跟网上一直看她不顺眼黑她的那些人一样,想要一个人经受网络暴力而死需要什么原因?
别人的生命好似能跟蚂蚁挂上等号。人人都想成为命运的主宰者,他们成为不了自己的,却想成为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