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冷心冷情

芫芜抬头看了一遍牌匾上写得随意至极的三个字,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牌子。目前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有任何顾虑。

只驻足顷刻,便再次抬脚迈向前方。

牌匾下方的大门规格和寻常的房门相差无几,而且造型格外特别——大门表层不仅没有上色,而且因为没有抛光,站在几步之外都能一眼看清上面的毛刺。

她原本想要用剑柄敲门,落下之前又觉得不妥,遂捂着心口的右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曲指扣响了木门。

“稍等片刻。”门内传出少年的声音。片刻后大门被打开,一白衣白斗篷的少年站在里面:“请问客有何事?从何处来?”

“找人。”芫芜答道:“颛顼子民。”

“欲寻何人?”

“花月馆主人。”

“可有凭证?”

芫芜把一块牌子从斗篷中递出来。

少年双手接过牌子,先看着正面仔细端详片刻,又翻到反面:“盼昇……”

他把牌子背面的字低声念了一遍,复又抬头看向芫芜:“神者出自盼姓一族,敢问是第几代族人?”

“……”芫芜握着上邪的手紧了紧,“第……”

“站在门口做什么?”正欲开口说话,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

“师父,有位神者前来造访,弟子正在例行问询。”门内的少年连忙跨过门槛来到外面,对着来人行了一礼同时作答。

芫芜转过身,看到了暗红披风以及里面露出边角的朱红衣衫。

“是你?”

说话的是红衣男子,而同样的话,芫芜也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原来你要找的医者,就是我呀。”红衣男子笑道:“那为何方才要舍近求远呢?”

“师父。”少年将手中的牌子递向红衣男子。

后者接过,随即道:“你先去做自己的事吧。”

“是,弟子告退。”

“盼昇。”红衣男子直接把牌子翻到后面,念了一遍后面的名字。然后看向芫芜:“姑娘的名字,听起来倒不太像女儿家常用的。”

“不常用并非不能用。”

红衣男子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个回答,怔愣须臾之后看向芫芜的目光多了些好奇的意味。他顿了顿,想起方才那名少年说的话:“你来找我是为了治伤?”

“是。”芫芜点头,“听别人说花月馆的主人于医道一途,甚至远超帝室的医官。并且尤其擅长医治内息相关的伤病。”

“正是。”他答得坦荡,语气丝毫不带谦虚,但一派自然。

“既是来找我看诊,那就进去详谈。”红衣男子说完,先一步前行走向大门,一只脚迈过门槛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还没介绍过自己,于是一边跨起另一只脚一边说道:“我与这座院子同名,你看着怎么喊何时便怎么喊吧。”

和这座院子同名,这座院子的名字是……

“花月?”芫芜喊出声来。

“怎么了?”花月没走两步再次转身,疑惑芫芜为何如此反应。

“你的名字,也不像是男子常用的。”芫芜忽然没了顾忌,直截了当道:“花月,镜花水月吗?”

“非也。”花月的反应也让人出乎意料,说话时还带着笑意,“是花不尽,月无穷。”

……

“缘何公子。”其厌跟着缘何一同走向破穹楼,即将走到大门的时候开口问道:“在下能不能提一个疑问?”

“你现在是在说什么?”缘何瞥了他一眼。

“这个不算。”其厌这回倒是没有想要在言语上争输赢的打算,继续道:“我是想问,你打算如何处置……啊不是,应该是处理,你打算如何处理那位大小姐?”

缘何闻言朝他看了一眼,首先用眼神表达了疑惑。

“你别只看我呀,回答问题。”其厌催促道。

“回答什么问题?”缘何却道:“本身就是和我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为何要我来操心?”

“不相干?”其厌音调骤升,意识到之后又刻意降了降,“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绝情呀。”

缘何停下脚步。

其厌没有预料到,是在走出一步之后又返回过来:“怎么不走了?”

“我和她之间从来没有任何干系,何来的绝情?”缘何的眼神明晃晃地透露出一个意思——你把话解释清楚。

“谁说的没有任何干系?”其厌反驳道:“当年要不是人家援手,你说不定……”

“那份恩我已经还了。”缘何打断他,“她出手助我一次,我舍命救她一回。银货两讫,各不相欠。”

其厌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可是:“若不是你舍命救她,恐怕也不会把她招来。”

……

关于舍命救人这件事,整个事件概括起来就是这四个字。若要加上开头跟结果完整的叙述下来,也不过就是三两句话的篇幅。

偷偷跑到外城去玩儿的晚照,碰巧给了其时第一次参与赌坊里的赌局的缘何一次反败为胜并保住手臂的规矩。

几年之后,晚照因为种种原因身陷险境,缘何为了报从前欠下的恩情,冒着极大的风险将她平安救出。

其时他的修为远不及如今五成,对上的却是一个和如今的他比起来也未必落于下风的敌手。

最后能平安把人救出来,一半原因是他虽然灵力不足,但能用的术法却不止一种。再加上灵活多变,很大程度地弥补了灵力之上的欠缺。

剩下的一半则是那个时候的他已经经过了数年赌局的洗礼,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个习惯——一旦出手,必定拼尽全力获胜。胜利即性命的意识当时已经在他脑中深深扎根,

最后把人毫发无伤地救出来,他却实打实搭了半条命进去。所以说一句舍命相救,一点儿也不为过。

……

“那是她的事情,我唯一想要的只有把恩情还清。”缘何道:“早就还清了,自然早就没有了任何关系。”

“可是这么想的似乎只有你自己。”其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没看见吗?人家就差当众大喊出来她心悦于你了。”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缘何闻言已经无语到白了对方一眼,“那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及选择。”

缘何不欲再浪费时间在这些事上面,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啧啧啧……”引得其厌发出似真似假的感叹,“我一虽然一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直到今天才确定是真的冷心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