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纪渐长,到了适婚年龄之后,燕王对孟姝的肖想已愈发浓烈。
他不可能接受本属于自己的小姑娘,会成为旁人的掌中娇。
独占的念头并非一朝一夕养成,已刻入骨血之中。
燕王鲜少会违背德妃之令。
德妃是镇国公府的姑娘,是已故老国公爷的女儿,虽只是庶出,但也是将门之女,从来说一不二,野心甚重。
这算是燕王第一次反抗德妃,“母妃,儿子是不会放弃诺诺的。”
德妃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逆子,你可知你那个舅舅这次所犯是何罪?那是要抄家灭族的!你哪一点逊色于太子、端王他们了?今后你还有大造化,万不可感情用事。曹婉对你情根深种,又是户部尚书的嫡亲孙女,和你十分相配。”
德妃知道儿子的脾气,退了一步,继续说:“届时等你成事,若是还放不下诺诺,便纳她为妾便是,退一万步说,只要你能御极,这后宫繁华想给谁就给谁,岂能逞一时之气?!”
德妃昨晚几乎半宿未睡,早起时得知姜美人这个时辰还赖在帝王寝宫,更是气血翻涌,脑壳阵阵刺痛。
德妃未入宫之前,就不甘心庶出身份,入宫后多年蛰伏争宠,好不容易坐稳妃位,又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输给那些年轻的狐狸精。太子虽有皇太后撑腰,可到底太子母族早已覆灭,德妃有信心辅佐自己的儿子上位。
身为武将之女,她自幼便有一股强韧的魄力。
也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沉迷男女情愁之中。
德妃刚愎自用,自己打定的主意,轮不得旁人置喙,“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岂会害你不成?镇国公虽是你舅舅,可几时当真帮衬过你?当初本宫不止一次向你舅舅求助,他又几时将咱们母子放在心上?如今可好,镇国公府摊上事了,还得连累咱们母子。”
“事情就这么定了,曹家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你娶了曹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诺诺,将来会是你的。”
德妃对儿子怒其不争。
一旦皇权在握,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便是届时孟姝已嫁他人妇,也照样能抢过来。
握在手中的实权才是真的!
镇国公府孟家当真愚蠢,素来忠军报国,耿直不二,做事太不会变通。可如今却是落了个这般下场,可笑又可怜。
燕王已无话可说。
他知道与德妃无法说清楚。
但有一点德妃没有说错,届时无论孟姝是谁的,他都会抢过来。
晨曦正好,亭台楼阁笼在一片薄薄光晕之中,翘檐狻猊罗列整齐,整座皇宫显得巍峨奢华。
太子入宫给皇太后请安,恰逢碰见了安宁公主,兄妹二人便结伴前往长寿宫方向走去,刚行至千步长廊,迎面撞见从后宫出来的燕王。
安宁公主和太子一样,都是养在皇太后膝下,故此,这对兄妹平日里关系甚好。天潢贵胄之间也喜欢拉帮结派,安宁公主最不喜燕王那套假正经,反而是风流纨绔的太子让她更是崇拜。
燕王也没想到会碰见这对兄妹,但既然碰见了,也没法直接避开。
太子和安宁公主皆留意到了燕王白皙面颊上的巴掌印。
想来,能掌掴燕王之人,这后宫之中也就只有德妃了吧。
三人面对面时,燕王抱拳道:“皇兄,皇妹,这么巧啊。”
安宁郡主眉眼弯弯,静看好戏,她还算腼腆,并没有直接言明。
太子却是毫不留情面,他虽是生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但嘴巴实在毒辣,“三弟,你脸上怎的挂彩了?孤仔细一看,倒也不觉得你生得有多俊美,看来坊间对你的美誉或许有误。”
燕王唇角猛地一抽。
他满腹心事,脸上的确火辣辣的疼,却是忽略了留下的印痕,此刻既然被瞧见了,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更是不欲跟太子纠缠,“皇兄说得是,臣弟哪及皇兄俊美。”
太子淡淡一笑,十分赞同这话,“三弟知道就好。”自是处处不及孤。
燕王薄唇微抿,抱拳告辞。太子也没继续纠缠于他。
分道扬镳之后,安宁公主在太子身侧喋喋不休,一边往长寿宫的方向走,一边唠嗑,“皇兄,我听说孟姝回京了,三皇兄理应是被德妃娘娘将掌掴了,该不会是为了孟姝吧?三皇兄还会娶孟姝?我听说了小道消息,德妃昨日宣见了曹婉,还赠了好些奇珍异宝,德妃娘娘该不会是想给三皇兄和曹婉拉郎配吧,那孟姝该如何是好?她会伤心的吧。”
孟姝从前也是贵女中的翘楚,没少入宫参加各类宴席,自是与安宁公主相熟。
相较之其他世家女子的娇柔造作,安宁公主倒是很喜欢孟姝那股子清冷孤高的女子,关键是,孟姝当真生得极好看,便是女子也会看呆了去。
安宁公主扒拉了一大堆话,楚恒手中正把玩的两颗核桃被他捏碎了,将核桃仁塞进了安宁公主嘴里,“安宁,你如今十六了,这小脑袋需得多多进补。”
安宁被核桃塞了一嘴,支支吾吾不休,“皇兄呀,你为何这般?”
楚恒迈开大长腿,没再搭理她。
笑话。
区区一个燕王而已,便是孟姝失了那桩婚事,又有什么可伤怀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楚恒心中莫名酸楚,一想到那小姑娘曾是旁人未婚妻,单单是“未婚夫妻”这一层关系,就让他咬牙启齿、恨之入骨。
孟姝迟早是他的人。
若非想将那小雀儿彻彻底底占为己有,楚恒早已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先得了她的人,已化解无数日夜的相思之苦,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那小雀儿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忽悠到手的。
光是诓骗,还远远不够。
到了长寿宫,安宁公主被支开,太后单独见了楚恒。
见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子如今已是二十有二的成年男子,太后慷慨之余,也感恩上苍庇佑,不然楚恒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四下无人,太后将一份鎏金大红名册递给了楚恒,“慎之,你自己看看吧,这上面是哀家给你们兄弟几人挑选的贵女名单。”
已成年的天潢贵胄,皆到了成婚的年纪,但前朝和皇家姻亲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将哪家的贵女许给哪位皇子,皆要细细斟酌、考量。
权衡利弊之后,太后与帝王才会最终定夺。
楚恒扫了一眼,看见燕王旁边的“孟姝”二字被朱笔划了去,他好看的薄唇微微一扬。
太后瞧见他露出这副满意笑容,嗔了他一眼,“你这臭小子,暗暗搓搓给人家小姑娘办了那么多事,是打算当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仁义之士了?”
孟姝此行北疆,暗中不少人盯着,若非楚恒暗中部署,她没法安安稳稳归来。
太后对此事一清二楚。
不成想,楚氏皇家竟然出了一个痴情汉,这可当真罕见,仅此一例。
楚恒搁下选秀名册,似是根本不在意其他皇子会娶哪家贵女,道:“皇祖母莫急,孙儿自有打算。”
太后岂会不着急,除却太子之外,其他几位皇子背后皆是实力雄厚的母族,“你呀,可要寻思清楚了,现在老三老四他们,哪个不想利用婚事拉拢势力,镇国公府的状况,你自是清楚。就连德妃自己都开始远离她母族了。”
楚恒单手持盏,品了口清茶,清隽眉目氤氲在茶气之中,嗓音寡淡,像是悠悠一声长吟,“皇祖母,大殷的忠肝之士所剩不多了。”
太后拧眉,“你的意思是?”
爱孙平日里看着风流不羁爱自由,可太后知道,这小子啊,心中藏着太多事。
楚恒面对皇太后,并未隐瞒,直言道:“孙儿既身为大殷储君,便不可让忠良蒙冤受死。”
太后沉吟,“可你父皇与姜相爷,早已对孟家忌惮已久,何况你的母族……”思及过往,太后难免感怀,欲言又止,“你是哀家一手拉扯大,若非哀家极力护你,你这臭小子小命都不保了,听说你最近又在京都四处搜罗人士?”
对此,楚恒有自己的算计,“皇祖母,父皇擅猜忌,孙儿若是什么都不做,父皇反而会疑心过重,可倘若父皇自以为知道孙儿所作的一切,父皇自会掉以轻心。”
疑心者,总是自以为是。
闻言,太后默了默,“唉,如此也好,慎之呀,你的这个字,是你舅舅当年亲自所取,便是盼着你凡事慎重为之,你母族也就留下你这么一条血脉了。切记,不可鲁莽行事,哀家只盼着你好好的。”
楚恒半敛眸,眼底神色晦暗不明,须臾,低低应下,“孙儿知晓。”
楚恒坐了片刻就要告辞,太后不太放心,语重心长,“你小子该不会只是看中了孟家那丫头的一副好容色了吧?”
楚恒挑了挑有型的剑眉,“皇祖母,孙儿是那种肤浅的人么?”
皇太后,“……”难道你不是?不然怎会打小就惦记上了人家?暗暗搓搓念想了这么些年还不放手。
储君弱冠之后即可在宫外独居。
楚恒从两年前起,就从东宫搬迁到了宫外的太子府。
红银牵着“踏雪”,在宫门外静候,见自家主子过来,红银内心雀跃,表面却是清冷无温,闷闷道:“主子,孟姑娘去了法华寺求平安符,眼下还在法华寺呢,主子也在法华寺供奉了长明灯,今日恰逢十五,主子要去法华寺烧香么?”
红银就差直说:主子,你也快去法华寺吧,能和孟姑娘碰上面的!
楚恒跨上了高有五六尺的踏雪,居高临下睨了红银一眼,“你的提议甚好,孤的确应该去一趟法华寺。”不愧是他的心腹,甚是懂他。
红银面无表情跨上自己的坐骑,主仆二人驱马赶路,身后随从也一应跟上。
本朝当街纵马不是小罪,可太子素来如此,百姓们已见怪不怪,可正是因着太子不服管束、吊儿郎当、浪荡不羁,才打消了帝王的种种猜忌。
一行人疾驰在长街上,引起阵阵尘埃,惹来百姓纷纷议论,
“太子殿下这又是要去哪里?论起几位皇子,还数燕王最是稳重内敛。”
“可不是嘛,咱们这位太子可是沁园的常客,身边的心腹也是驯鹰师呢,太子实在奔放妄为了些。”
“嘘,天家之事不是咱们可以自私妄议的,小心惹祸上身。”
……
法华寺乃大殷国寺,每逢初一十五香火甚旺,达官贵人的家眷最喜结伴而来,或是求姻缘,或是求平安。法华寺还供奉着/太/祖/皇帝在位之时忠烈之士,孟姝此次上山,便是为了求此处的列祖列宗保佑父兄与二叔。
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安康喜乐。
孟姝从法华寺出来,迎面撞见了燕王。
燕王是专门寻她而来,他了解德妃,一旦德妃开始计划某桩事,不久之后便当真会实施起来。燕王担心孟姝会想太多,遂提前告知她,想说服孟姝等他一阵子。
孟姝今日着一身撒花烟罗衫,下面是百花曳地裙,少女高挑的身段婀娜纤秾,无一处不精致,因着是低领裙装,露出一大片雪腻肌肤以及修长白嫩的天鹅颈,盘云髻上仅插了一根白玉垂珠簪子,整个人婷婷袅袅,光是往那里一站,便是一道惹目的风景。
燕王走上前,恨不能把人拥入怀里,好生呵护她,也便宣示主权,可对上孟姝清冷如山泉的眸子,并无半分少女怀春、思慕郎君的羞涩,燕王又堪堪收出了旖旎心思。
“表妹,这么巧啊,我正好要给两位舅舅求了平安符。”燕王谎称说。
他不敢直接捅破窗户纸,只能徐徐图之,明明那么想彻底拥有,可一对上孟姝始终如一疏离的眼,燕王总觉得一旦他强势,便意味着彻底失去。
孟姝莞尔,“有劳表哥了。”
两人在一株百年的菩提树下站着,小厮在燕王耳侧低语了一句,燕王神色骤变,眼角的余光瞥向了百步石阶的下方,却是直接无视了太子的存在,他抬手帮孟姝理了理鬓角的一绺碎发,从背后去看,仿佛是他将孟姝整个人罩住了。
此时,百步阶梯的下面,太子的一张脸已经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了。
红银眼观鼻鼻关心,主子不动,她亦不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红银:我家主子要使出洪荒之力了,大家快跑~
导演:友情提示,男主吃醋了,大伙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