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天下,谁的天下?

荣璋“驾崩”,为保天下安定,太后懿旨,暂秘而不宣,只以病重休养为题,封闭宫室,闲杂人等不予进入。

但这样的消息便像是皮下的血,永远挡不住嗜血动物的嗅觉。

而杭泉灵就是大周皮肤上渗出的汗液,给施仁策这只吸血蝙蝠带去了诱人的消息——她得手了!

那个骁勇善战,不可一世的大周天子,已经毁在她的手里。在陪同她归宁的途中,被一箭射穿了胸膛,血海四崩,命归虚无。

这让大秦国君施仁策的兴奋到达了极点,这许多年盼望的,渴望的,深望的一刻,挥军东进统一天下的梦想,就要在眼前成真了!

终究时间是这么残忍,当他青春年少,初初登基时,他面对的是荣璋的父亲,一个羽翼丰满,正值壮年的大周天子,他无从动手,更找不到缝隙。

他忍耐着等待着,将自己的“雄心壮志”埋在西北漫天的风沙之中,而表面上与大周的“交好”也达到了顶峰,竟然亲自带着礼物,带着诚意来到了他梦中都想尝一尝的风华长安,来到了号称百十年中曾见日月双悬的太极宫阙。

只是这一来,施仁策不仅见到了长安,见到了太极宫,也见到了已贵为太子的肖荣璋,他的下一个对手!

我想,当时的施仁策一定很开心!因为他面前这个清俊的青年人,看起来如此“人畜无害”如此“宽容和善”,最主要的,在他眼中,施仁策看不到天下,只看得到美人。

这个美人很美,施仁策想,他也喜欢。

于是,他不惜用燕州六郡为聘,带走了这个美人……

我不知道施仁策的这步棋下到这里,赢了多少?

但是他的如意算盘显然漏了一环,很重要的一环,就是他低估了当年那个看起来如玉树兰芝一般风雨不着的“太子”——肖荣璋,竟然在登基之后,显示了他如此狂妄不羁,铁血杀伐的一面。

短短五年,除了大秦,其余周边各国,敌对也罢,从属也罢,如今已尽归大周国土……

这让施仁策坐在他的金銮殿里,每日每月,如坐针毡。

他感受到了一种气息,一种天下即将由分裂走向统一的气息。而可以完成这个统一的,不是肖荣璋,就是他施仁策!

也许是在某一个黄昏,或者某一个清晨,他想起了那个他早就厌弃的大周女人,他只身走到了那座久不踏足的宫殿一隅,看到了那个瘦弱不堪,一脸焦黄,甚至有些迟钝木讷的女子。

这就是他从大周带回来的那个明媚鲜艳的丫头吗?现在将她送回大周,她还能重获君心吗?

施仁策犹豫了,他打算另作安排。

于是他找来了手持瑶鬼的“寒食”使者,晓以利,迫以害,要借一年一度的进贡之际,将瑶鬼送给大周天子肖荣璋。

施仁策成功了,尽管身中剧毒的并不是肖荣璋,但是此举竟被他发现了另一个女人的存在,一个可以让肖荣璋兴师动众,不惜以身犯险,来到秦周边境的女人。

当然,在施仁策获得这个消息的同时,杭泉灵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六年的魂牵梦萦,长安路迢迢,不止肖荣璋有,她杭泉灵也有!

她不止有梦,也有恨!恨肖荣璋至此还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更恨那个替代了她的人,那个六年前还是一个小小的,连腰身都没有细软,胸口都没有鼓起来的小丫头!

所以,她来到了施仁策的面前,告诉他,自己了解肖荣璋,只要允许她回到长安,她有把握可以重获君心,也可以帮助施仁策一统天下!

或许杭泉灵是了解肖荣璋的,但是她显然不了解施仁策。

当施仁策大笑着,让侍卫将刀锋架在她唯一的儿子舒朗的脖子上时,杭泉灵彻底慌了。虎毒不食子,她不能相信,这是人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施仁策转着他手中的天珠,他想,这很好……

宿命很悬,但也很酷!

从春至秋,杭泉灵一个一个的好消息传来,她已荣升德妃,从他爹手中挖到了行军图,京畿布防图,还有我失宠离宫的消息,皆是喜报。

而最终这个天大的,关于大周天子驾崩的喜报传来时,施仁策坐不住了,他迅速调集了自己安插在长安和安西都护府的探子。

果然……密不透风的长安就是个笑话!他施仁策想知道的消息,达成的目的,无人可阻挡!

——肖荣璋死了,他唯一的刚刚过了百日的儿子,除了吃奶,连爬都不会呢!

大秦铁骑剑指长安,一统天下,已在眼前!

清晨来临,当西疆一线曙光裂在潼门关高耸的围墙上时,浩浩汤汤的大秦军马,翻沙扬土,终是于百余里外露出了狰狞的触角……

快报来到旧山小筑,一早上正忙着浇花儿的荣璋,抬头远眺潼门关前滚滚的烟尘,忽然一抹狡黠的微笑衔在嘴角:“看样子,大秦精锐尽出了,连铁马辎重,火矢雷车都用上了。还真是瞧得起潼门关那几块破石头。”

一旁,潼门关守将派来的军官跪倒在地,请求荣璋旨意。

“那就给秦君个面子吧,本来潼门关可守五日,四日一到就放他过去。第一仗打得志得意满,后面的脚步才能更快一些。”荣璋说罢,继续他的浇花事业。

我告了疲惫,说要回房休息。

荣璋要陪着我,我只说想清净一些,让他这些日子将心思放在正事上。

他一笑,说什么是正事?这天下哪来的正事?如今他的正事只有一件,就是守在我身边。

我便不言语,回身自顾自走了,留给他一个拽得二五八万的身影。他现在不敢拿我怎么样?我要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恃宠而骄”,从前都在装贤良,累死姑奶奶了!

秋日晨光丰美,旧山小筑尤是。

我坐在窗前看书,因为血气亏损,看不了一会儿就觉得眼花,揉着眼眶,只听到熟悉的脚步走到了门前……

“娘娘,召臣来何事?”门外,高阳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