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这只水中巨物,我以为纯属偶然。
现在,在入水的这一刻,我听到高阳的提醒,忽然意识到这东西未必是偶然撞到我和李焕“来访”的。
因为这片穿山洞而过的溪流其实深处不深,浅处极浅,并不能天然长出如此巨大的游鱼。
所以……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梦栖山水牢的出口没有看守了。既因为狭窄难行,还因为这条六须鲶鱼的存在,这根本就是为了看守出口养在这里的东西。
忽地想起刚才面对面时,它血红的眼睛。于是不难想象,他每天都吃些什么,又曾经吃过些什么……
从前听我爹军中走南闯北的叔叔伯伯们讲起这些奇闻怪事,就听过鲶鱼其种,究竟可以长到多大是没人知道的,但是拖牛羊下水,甚至将在溪边洗衣的妇人拉走都是有过的事情。
而且,那些吃过骨血的鲶鱼会就此红了眼睛……
一个激灵从水中露出头来,我看见站在原地驮着高阳的李焕一动没动,觉得嗓子有点发紧。
刚才我俩有过一番并不友好的交手,而且因为高阳的问题又绊了几句嘴。现在,我再想开口问他,刚才在水下所用的避水火引是不是还有了,就有点撬不起牙齿。
这种军中密用的火引十分神奇,点燃时能在水中顷刻爆发出强光,开始应用的时候是为了看清水下的路,后来人们发现它用来驱赶水下的鱼群或者凶猛的鱼类竟也很好用。
我刚才鱼口逃生,就在暗中庆幸李焕想得周到,竟然带上了这个,现在倒是成了我有求于他的根本。
只是……我如今不说话,李焕他,也不说话。
空气凝结在水牢里,湿哒哒的,李焕看着我的目光也是。
“你,你还有避水火引吗?”我终是问道。
“本来带了两个,被你太用力扯掉了一个,掉到水底去了。”李焕随口答道,向前趟了两米的水路,接近我,“怎么了?怕了?”
我梗了梗脖子:“嗯……”
李焕被我逗笑了:“怕也没用,正门出不去,还是要从这边游回去。刚才那个家伙受到了惊吓……”
“会躲到哪里不出来对不对?”我忙接口。
“不是,会更加凶猛易怒,攻击力会胜从前十倍。”李焕说着已向水牢出口走去。
“你等等啊。”我忙拉住他,“那可怎么办?这样出去不是送死吗?”
看着我拉住他胳膊的手,李焕眯着眼睛,些许的不耐烦:“到大秦的水牢救人,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既然五小姐要来,我也陪你来了,人也救到了,你不打算走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绕到他的面前,“我是说这样贸然出去和送死无异,要想想办法才行。”
“没有办法。”李焕不看我,低头道。
我呼了口气,只觉洞中寒气森森:“那好吧……那我就拜托李侍卫了,如果一会儿咱们碰到了巨鲶,就请李侍卫竭尽所能护高阳周全,把他带出去,不必管我了。”
“你说的什么话?”李焕急了,伸手要抓我,被我闪身躲了过去。
我的话和我的动作大概惹怒了李焕,本来洞中的鱼油灯光就是冷寒阴森的,此时照在李焕脸上,实在增添了骇人之色,我不由得向后退了退。
“他究竟是你什么人?能让你连性命都不顾了?”李焕声音越发冰冷,目光落在我脸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是我什么人不劳李侍卫关心,但是李侍卫要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我二哥送给我的暗卫,虎符在我手中,你的一切行动就要听我的指挥。我现在命令你带高阳离开这里,你就要尽力做到。”我的声音亦冷,话也说得坚决,并不相让。
李焕呼了口气:“五小姐这话错了。李焕既为暗卫,保护你才是我的责任,至于其余人……不在李焕的职责范围之内。”
“他不是其他人。”我走了两步,字字句句说道。
“那他是你的什么人?”眼光在我脸上来回探寻,李焕的紧张清晰可见。
说实话,我真的开始恼火了!
李焕于我,在一个月的相处中,已经像是朋友了,更像兄弟。我以为我认识了一个心有城府,行事老练之人,还暗暗赞叹这样的人不入大周军营建功立业,真是浪费了如此天赋。
不想自我们开始解救高阳,李焕就像变了个人,开始处处干涉我,不止这样,他现在对高阳竟是充满了敌意。
我不傻,他刚才失控失礼于我,我大抵是能明白他的心思的。
但是这个心思,若不是我有意放过,够他死一千遍了……可他现在不但不收敛,竟还明目张胆起来。
我一时简直无言,气得转过身又转回来,拉得水面哗哗地响。
“我现在不想同你说这个,先离开这里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压低了声音,“这一番折腾,外面恐怕已天亮了,万一一会儿水牢里有人来探视或者送吃食,我们的麻烦可就不止那条暴躁的鱼了。”
我忍着怒气向李焕道,话音未落,“鱼”字尚存留音,我就觉得我大概是忽然具备了什么招呼系的法术……叫啥来啥!
水牢出口,我们随手关上的铁网门,好像被什么东西“咚”地撞击了一下,在水底发出呜呜的响声,一串硕大的水泡随即冒了出来。
“不好,是巨鲶,它要进来!”李焕剑眉顿锁。
“它,它,它……他进得来吗?”我的紧张直窜毛孔,瞬间变成汗渗进了心里。
“进得来。”李焕的目光如炬,“那道门为防向下的水流冲击,是回开的,现在正是巨鲶顺行的方向,禁不住它三五下的撞击,非开即碎。”
虽然我质疑李焕的人品,但是并不质疑他的判断……
因为我已经开始看到,铁门周遭的山石因为撞击纷纷掉落水中的景象。
“来!我有办法。”拉住我的手肘,李焕背着高阳,带着我,直向铁门上方的山石攀登而来。
这块石头很陡,我一向自恃灵活,现在手脚并用还是不住打滑,好在李焕的力量极为惊人,几乎能在身负高阳的同时,还有余力将我拉了上去。
停留在铁门上方,李焕定睛看着我:“江微,
不是赌气的时候,也不敢迟疑,我忙点头:“你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