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翠陪着我走了一段路,把皇后娘娘想要说给我听的话,都说了,便告辞离去。
我一边细想其中原委,一边迈步进了安澜殿。
一时小舟早就站在门口巴望,见我来了,又见身后跟着的是慈安宫的丫头,忙从袖子里拿了一串钱给她俩,谢过,又请吃茶。
两个小丫头推辞说不吃了,要回去帮着准备明日上路的东西,向我伏身告辞,一径去了。
这边小舟扶着我往殿里走,一时又问我累不累,又说栀子茶凉得差不多了。
“多吉?”檐廊下,我看见我的狗崽子正蹲在地上晃着尾巴,好像对着个什么东西出神。
“这家伙怎么跑出来了?”小舟忙四下里找小内监,要把自己趁空偷跑出来的多吉抱走。
因为品盠出生不久,太后怕多吉忽然之间吠叫吓着她的皇孙,便让人将多吉关在了东跨院,不许它跑来前院待着。
从前和我腻惯了,这一乍然分开,多吉就总是趁着人给它送饭的空儿跑到前面来找我。
这家伙说来真是聪明得要成精了,好像知道自己家中多了重要的“人物”,需要重点保护的“人物”,所以每次偷偷摸摸进了前院,都会故意轻手轻脚,学着人的样子,生怕吵到了谁,看得我笑个不住,抱在怀里不肯被他们抢走。
听见我召唤它,又听见小舟“呵斥”它,按照平时的习惯,它早就开始了满院子乱飞的表演,别看我们只有三只脚,但若没有三四个人围追堵截,绝不可能抓住它,就是这样,它还能一边跑一边躲一边冲着我吐舌头晃尾巴,给我“皮”一下!
可是今天,它没动,依旧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它眼前不知道什么东西?
“快点把它抱走啊。”小舟再招呼小内监。
我扬了扬手,制止就要上前的几个人。
拎着裙子一步一步走过去,蹲下身,靠在多吉旁边,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
那里,躺着一个“桃子”。
肉肉被摔了出来,一些粉白水嫩,一些已经因为时间久了,变成浅浅的褐色。
多吉趴在地上,正对着这个桃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哎呦,这可不是你能吃的,小心吃下去拉肚子。”小舟忙走过来,想捡了桃子扔掉,省得多吉心血来潮尝上一口。
“等等。”我出言制止,缓缓伸过手去将桃子捡了起来,然后慢慢地向着多吉不断靠近。
多吉站了起来,开始不自觉向后撤。
这家伙从不怕我,好像自带着我们天生就要在一起一样的忠诚和信任。
铃铛总说,就算是娘娘扔给他半罐子砒霜,说不定多吉都当酥酪舔了。
可是现在它似乎在躲避什么……
而这种躲避并不是因为惧怕,是因为兴奋,极端的兴奋,好像眼前的桃子不是桃子,而是一只漂亮的……小母狗!
“去御医局瞧瞧今天百里先生在不在,就说本宫想铁锚做的蒸饺了,让他们两口子进宫来瞧瞧我。”我吩咐一旁站着的小内监,将桃子用帕子包了,兀自走进了厅堂之内。
月色有些阑珊。
我知道今天白天一折腾,荣璋大抵不会到别处去,只会在云杉殿守着杭泉灵了。所以我便不需要准备什么,只自己在榻上坐了,一边看书,一边等着铁锚两口子来。
也算赶得巧,平日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百里明月,今日恰巧在御医局自己的小房间里捣鼓他的瓶瓶罐罐。听小内监说我请他去,便给铁锚送了信儿,直等到她来了,两口子才一起拎了一盒子西城棠花楼的樱桃酥到了安澜殿。
“这个好,正想这个吃呢。”我笑着接过来,抱着盒子吃,又递给身边的小舟和兰桨。
“娘娘这么着急叫了奴婢来有什么急事?”铁锚见我只顾着吃也不说正事,问了三遍了。
“不急不急。”我笑道,“你们也吃啊。”
百里明月猜着我有事,又看我不着急,便起身溜达了两圈儿,忽地注意到了我桌子上的一个手帕包,红粘的汁水自雪白的帕子里渗出来,多少有点难看。
“这是什么新鲜东西?”百里明月笑着问道。
我扬了扬眉:“嗯……百里先生瞧瞧可认得?”
百里明月将帕包子拿了起来,在面前摆弄了摆弄,嘴角忽地一点笑意。
“娘娘哪里得来的岭南仙芝桃子?”
我也笑了:“你一个生在西域长在西域的人,竟认得岭南的鲜货吗?”
百里明月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桃子递给了铁锚:“夫人瞧瞧。”
铁锚接了过来,拿在手中,打开帕子,瞧里面花了脸的蜜桃,又端在鼻子
百里明月一笑,拿起桌上的勺子,将最外层已经变了颜色的桃肉刮开,又递给了铁锚:“再闻闻看。”
“哇!好香,好想吃一口啊。”铁锚笑道。
“嗯,就吃一口吧。”
百里明月一脸温柔宠溺,看得一边的小舟和兰桨扭了身子,嘲笑讥笑加呵呵大笑。
铁锚果然张开嘴就想咬一口。
“哎呀,你是傻子吗?”我笑着抢了过来,“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你这一婚要傻一辈子了。”又转过头看着百里明月,“你也是,开的什么玩笑,别说这里面有什么,就是丢在地上,也脏死了啊。”
百里明月摇了摇头:“娘娘这见识也是短浅了,仙桃常有,春陵落花散不常有,就是脏也顾不得了,这东西吃下去,可比做神仙还逍遥些。”
“春陵落花散,什么东东?”我放下手中的樱桃酥,将烂桃子拿了过来,放在鼻子水线游动,煞是轻灵,一抹沁人心脾的香气袭来。
我顿时有些心驰神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