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仙被大秦军队找到时,黄昏已至,寒鸦归巢……
我坐在寝阁里,看着小舟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众行馆女使收拾我的东西,为一会儿起程回长安做着准备。
百里明月双手托着一个锦盒,跟随着大秦皇后阿努蛮和我三哥一同来了。
一直站在院子门口巴望的铁锚,远远瞧见了他们,三步两步奔了过去,也不及向阿努蛮行礼,忙问百里明月:“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百里明月一脸兴奋,连声道:“找到了,找到了,真是好成色的药剂。不止枝丫饱满完整,连花序都一叶不少,比之小公爷带回来的那一棵,真是强出百倍不止。”
铁锚听了也高兴得无可不可,忙小心地走在百里明月身边,一个劲儿嘱咐他小心一点,慢一点,捧紧一点。
四人一行说说笑笑,迈步走进了我的寝阁。
“贤妃娘娘大喜,恭喜恭喜。”阿努蛮笑颜如花,向着我一叠声道喜,不知道的以为来给我说亲的。
“皇后娘娘好,可是草药找到了?”我一笑,伏身客气道,心里早已喜作一团。
“正是正是,有道吉人自有天相,这话再不骗人的。这东西竟能在药效失去之前,于这茫茫群山之中失而复得,可见这是上天的意思,不能让贤妃娘娘这样的美人儿有半分的闪失啊!”
我心中自知这药始终是揣在他们袖子里的,既到了如今也不便说破,便笑向阿努蛮道:“说来还要多亏皇后娘娘提携,不然江微还在傻傻等着呢。”
阿努蛮凑过来,挽住我的手臂,像是极其亲密的姐妹样子:“哎……贤妃娘娘也是个不会演戏的,怎么教了这么半天都做不到呢,不就是厥过去吗?闭上眼睛不就行了?”
我有些“讪讪”:“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就是心眼太实了,怕自己演不像,犹豫再三也是不敢。”
阿努蛮得意一笑:“你这样的心思,将来可怎么和她斗啊?”
“她?娘娘说谁?”我不解道。
阿努蛮眼中都是不屑:“还能说谁?不过说来……她再能耐也是本宫的手下败将,还不是乖乖让揉酒就揉酒,让饿着就饿着,什么大周的公主,还不是个只会装傻卖惨的贱皮子!”
从阿努蛮怀中抽出自己的手臂,我眼色冷冷:“皇后娘娘慎言。”
阿努蛮笑了笑,对我也没有太过客气,眼中挑出几个看不懂我的意味:“呵呵,你这人,说傻还真是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护着她呢?!哼!将来有你的好果子吃!罢了,瑶仙已经送到了,本宫的差使也完了,我走了……不送!”
阿努蛮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哦,对了!你家皇上说了,贤妃只管在后院用药就是,前面送本宫和皇上回朝的事情,他就带周美人一起了,让娘娘不必前来。”
一扯手中帕子,阿努蛮擦了擦鼻翼,再不看我一眼,扭过头摇摇摆摆地走了。
这边她一出院子,三哥并小舟、铁锚顿时忙乱起来。
这个问——这药到底怎么用?
那个问——要不要就在这院子里生火架药灶?
还有说——之前不是说还要寻几味宣发的草药,可准备齐全了?
三个人三张嘴,问出了七嘴八舌,千军万马的效果。
“哎呀!哎呀你们好了!”我实在听不下去,忙制止道,“你们倒是停一下,让百里先生说话啊!”
被我一说,三个人忙停下来,三脸期望地看着百里明月。
百里明月也很激动,想来就算是赫赫有名的西域药王,也不曾真的治愈过中了瑶鬼之毒的病人。所以我总结了,百里明月其实也是“蒙着来”。
不过在别人完全不明白的情况下,就算是蒙着来的人,也会显得专业而笃定,比如现在的百里明月,又从他万宝坑一样的怀里掏了一个小瓶子出来。
我前几天逗他,我说当初伯父伯母就不应该给你起名叫什么百里明月,叫“百里货架”多么贴切,还实惠。
现在百里货架打开了他的小瓶子。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说实话,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谁说我也不信的,不止不信别人,连我自己的眼睛也不能相信的。
不知道这瓶中究竟放了些什么进去,一股异香悠悠飘出的同时,桌子上盛着瑶仙的木盒,恍惚之间似是晃动了一下。
我先瞧见了,捂住嘴,吃惊地用手指向木盒。
众人顺着我的指尖齐齐看向木盒的时候,它……又动了一下!好像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伸着懒腰要顶开禁锢着它的盒子。
“天啊……”小舟紧张地出声,下意识躲到了一向胆子很大的铁锚身后,“那东西,瑶仙,它动了吗?”
“嗯,是,我也看到了,它动了,它动了!”铁锚亦是不可置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们的目光和注意力全被盒子吸引住之后,静待了足有七八个呼吸的时间,它却再也没有动弹一下,沉静得好像我们刚刚都看错了一般。
“百里先生……”小舟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看到木盒动弹,忙回头询问百里明月,“百……啊!啊!这,这……这是怎么了?”
小舟惊叫出声,我三哥和铁锚闻声回头,却被眼前情形同样惊了个目瞪口呆。
只见此时百里明月手中,白瓷药瓶周身灼灼,被一抹不可思议的清亮光彩照得透明起来,里面薄薄的蓝色析出。
而那蓝色的液体之内,一棵草木正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生出根脉,长出茎条,缠枝绕藤,忽地将嫩绿的芽叶伸出了瓶口!
“这,这是……这是什么?”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我努力按住心神,用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当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却仍处在莫名的兴奋之中,不由地抖动,没来由地想走来走去。
才发觉……原来激动的竟不是我,而是我腹中的孩子!
以手轻抚隆起的肚子,我低着头呵呵一笑:“你干嘛呀小家伙?安静些啊,大夫要给娘亲治病了,你这样折腾,一会儿为娘的连药盏也拿不稳的。”
大概是听懂了我的嘱咐,品盠不知道是用他的小手还是小脚努力地顶住了我的肚皮,撑起一个小小的鼓包之后,竟真的安静了下来。
“真乖。”我笑着,想要抬起头和所有的人说——我准备好了!
才发现,在我面前,在百里明月手中,那棵通身充斥着斑斓光泽的草木,正用它温柔生长的枝蔓一点一点地靠近我……
直伸展到我肚子上那个小小鼓包的面前时,竟静静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