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可能出现也真的出现了的,一波三折的新状况,我不知道荣璋在决定前往西疆寻药时究竟有没有思虑清楚,反正我觉得吧,我是想得太过简单了。
春来的百夷,冬尽的西疆,帝王一年两次离开国都长安之事,遭到了前朝后宫几乎一致的反对。
“如果陛下前往西疆,是如出巡百夷一样为了江山社稷,自然会于百姓口中成为佳话。但是现在西疆驻防安稳,人民乐居,乃至和大秦的关系都是数十年来最好的时候。皇上为了一个嫔妃之伤就要兴师动众,御驾亲临,知道的说皇上重情重义,关爱后妃,不知道的,皇上这就是要大动干戈,劳民伤财。”最先跳出来反对的是长女在西疆大秦,次女在长安后宫的,云波侯。
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我倒是忽然觉得云波侯说的情理没什么大问题,我确实想少了。
“那皇上怎么说?”我问小舟。
奴婢放下马蹄糕就走了,皇上和云波侯的脸色都不好看,奴婢怕多站一下也是错的,倒给娘娘惹来麻烦。
“嗯,对。”我点着头道,云波现在想来对我是不满意的,所以确实还是少在他们面前出现有关我的人和事为妙。
一上午闷闷的,倒是荣璋中午颠颠儿的一脸轻松地跑来找我吃饭了。
“皇上今日事忙,在东云阁用膳就是了,何苦折腾?”我笑着给皇上盛了一碗牛乳栗子羹。
这是刚才午膳前太后娘娘着人送来的,特别清甜,很是合我的胃口。我打算等她老人家歇好了午觉去谢个恩,并把自己亲手翻的毛领送给太后。
我这些日子闲来无事,被我一宫的大小丫头们撺掇着请了尚衣局的女师傅来,教给她们学做各种衣裳,帕子,又是毛领,护手。
她们学没学会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学会了不少,直被女师傅夸又聪明又灵巧。
“半刻不见你,就觉得心里空。”荣璋抓了我的手腕到眼前,瞧着上面的“鸟雀”。
“一点也没变化呢,荣璋哥哥不要担心。”我笑道,“要我说,其实不必急在一时的,眼见就要过年了,咱们年后暖和了再去也使得。”
荣璋本来棱角分明的脸颊此时多了几分见到我之后的松弛,就是看起来完全没理会我说什么。
“小舟给皇上送吃的,瞧见云波侯了。”我道。
小舟瞧见云波侯了,云波侯和皇上自然也看到小舟了,我遮遮掩掩试试探探的,还不如和荣璋实话实说。
“嗯。”荣璋应了一声。
“皇上,老侯爷说的是对的。”我轻声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不带一点的虚伪意思。
“朕已经回了云波侯,这件事不用他费心,等朕出发了,请他守好国都重地,闲时多带着夫人探望皇后,平安度年就好。”荣璋道。
我抿了抿嘴唇,将上面沾着的一点牛乳吞进口中。
荣璋用勺子搅动着沉在碗底的栗子粉,盛了一大勺填进嘴里:“你不用多想,反正朕要干什么,总有人反对的,前儿朕说取消明年年初的选秀,他们还说朕不务正业呢。咱也不知道,朕不想选妃倒成了不务正业了,难道成天泡在后宫就是正业了?”
我一笑:“大周历代皇帝皆是子嗣繁茂,到了皇上这里,这么大年纪了只有盈盈一个,人家忠心耿耿的大人们自然替皇上着急。”
荣璋嚼着嘴里的栗子粉,用眼睛瞄了瞄我的肚子:“谁说就一个,这不还有朕的儿子,等品盠出生了,你休息段时间,再接着怀呗。”
我瞪了荣璋一眼,觉得这个人一时半会儿这么没脸没皮的呢。
“朕同他们说了,贤妃如今身怀大周龙裔,不容有失,朕必须前往西疆,一来寻找解药,二来追查寒食国君吴尚樊的下落。谋害君主,罪在灭族,朕怎可轻饶,需得亲手解决了他立威!”荣璋吃干净了碗里的牛乳,放下勺子,擦了擦嘴,“朕已经通知六部尚书,一会儿在东云阁集会,提前说下年事,各自准备就是了,不过年年如此罢了。对了……你准备好了哈,咱们明日一早起程。”
“明明明……明日?!”我站起来,眨巴着眼睛,“皇上,这个咱们不是去大明宫泡温泉,是去西疆啊,明天?下个月来不来得及都说不好啊。”
荣璋挥了挥手:“你安心跟着朕就是了,朕告诉你,咱们从百夷回来用的车队,护卫,行李器物,还都在那里,没有全体入库清楚呢,都是现成的,好歹收拾些冬日的衣物,就能出发了。这次去的人少,又有南家军队做防,没有多麻烦。你倒是让小舟她们把你的东西准备准备吧。”
“那也太急了吧,明天?我这……我……还有,寺哥哥的身体我瞧着还没有全好,现在出发,天寒地冻的,他也禁不起啊。”我四下里瞧了瞧,只觉得天旋地转的,自己这要是去逃难了吗?
“无妨无妨,朕给他安排了软车,都不骑马,咱们得快些上路,防着夜长梦多!”荣璋一笑,拈了个酥烤的鸭腿:“还有,你以后叫他南将军,什么寺哥哥?想叫哥哥,你家三个叫不够啊?叫不够,这不还有朕吗?”
荣璋说着凑近我:“叫一声朕听听,好
久没听见你叫朕哥哥了。”
“哥啊,妹妹问你个事儿。”我笑道,伸出手摸了摸荣璋的鼻尖。
“你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见我温柔相予,荣璋笑得“黏糊糊”的。
“六部尚书能等多久?等久了会不会说皇上不务正业?”我笑道。
扔下我就跑了,荣璋仿若一只黄毛兔子烫了脚,一窜一窜不见了。
小舟几个听说明日就要启程,连桌上的碗筷也顾不得了,全交给小丫头们整理,只把我安置在暖阁,派了两个小丫头听喝,他们四个人就开始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
眼见着,两三个时辰之后,要带的物什已经堆了小半个厅堂。
我坐在暖阁里,不让出去看她们收拾也不让问进度,只能干坐着,便又思量起荣璋的话——夜长梦多……
思量着思量着,夜不长,梦却来了。
第一个,还是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