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荣璋旁边当假笑仙女,一一见过来自属国的使臣,其实里面好几个我都认得的,每年都是他们来,不过一年一年脸上多几道年轮罢了。
若说没见过的,又让我觉得好奇的,必须就是陈妃的侄子了。高粱怡为人极重母国家族,而且对于母国大陈的一切好处真是一点也不藏着,三分好能说出五分,五分好便能说满。
她之前在太后面前夸赞自己的侄子,只说高元这孩子如何高大英俊,又如何骑射俱嘉,英武非常,又是如何为人谦逊,教养端方。
我们反正都是给个耳朵听听,随声附和两句,虽然知道陈国世子定是好的,也没觉得能好到——如今见了的这般程度!
这个娃,哦,不对,虽然辈分不大,但是这个娃应该是比我年纪大的,是个大娃!——竟然真的这么出众!在一群人里一站,就能将别人都站成了背景。
眉目深邃如江海,鼻峰高耸若山峰,冷峻高华同顾兔,在他爹,也就是高粱怡兄长面前一站,仿佛……仿佛不是亲生的。
我给了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小人儿一拳,觉得太过为老不尊。
高元其实并不是大陈国君的孩子,大陈国君生了许多孩子,但是老天就跟闹着玩一样,给了大陈漂漂亮亮的一大堆郡主,却一个世子不肯出,所以不得已,大陈国君只能从兄弟的孩子里选出一个,作为王位继承人,这个人就是万里不挑一的,高元。
我这话不是瞎说的,瞧见高元,一向淡定的铁锚眼睛里都冒出桃花儿了:“娘娘,肖书昕这是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成为属国王后的机会啊。”我道。
大陈本属中原地带,在大周君临天下之前数十年的纷争之中,始终雄踞北地,并不是一个软弱贫瘠的小国,相反,王族高家的男儿皆是骁勇善战,当年先帝和先先帝真是废了不知多少力气,用了多少智谋,才将这陈国归于属下……
而如今也不过就是属国,并没有成为大周的领土。
“这个她自己当然知道啊,我是说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么一个天神下凡的郎君吧?”铁锚吸了吸嘴里的口水。
“我让你去给书晚当陪嫁怎么样?”我笑道。
“可以啊。”铁锚毫不犹豫答道。
“休想!”我恨恨道,“小舟这个家伙背着我,自己寻了个婆家也就算了,你还想跑!门都没有。”
“所以说你就是偏心,她就能嫁到官宦人家去吃香的喝辣的,我就要在你身边端茶倒水,还时不时要提心吊胆的。”铁锚挽着我的胳膊,扭着她并不窄的胯道。
“想不想比她嫁得好?”我笑着凑近铁锚。
“说说看。”铁锚修长的小眼睛贼亮。
“上面,坐中间那个……”我用眼神指了指。
“这个不行!”铁锚瞧着大宴正座之上,一身明黄龙袍,面如冠玉还清,朗若新月还明的荣璋,特别正经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天下哪还有更好的去处?”我问道。
铁锚一笑,红着脸颊伏在我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就这个丫头!干脆把她扔到陈国去算了!省得她上个夜的功夫,我连秘密都没有了!气得我直要把她的胳膊拧下来,扔到花池子里当肥料!
与属国使者互相见过面,客套一阵阵,宴席正式开始。
我不喜欢这么大的排面,远没有不大不小的家宴来得有趣。一举杯一敬酒一布菜都需要谨守着礼仪。
又是这个属国使臣敬酒,又是那个外来宾朋夸赞,东西没吃两口都凉掉了,只剩下两个炭火煮着的锅子还能吃。
能吃我要赶快吃,扔了两片羊肉进去,瞧着粉红色的肉肉变成了暖暖的灰色,忙趁着鲜嫩夹出来送到嘴边。
还没送进口中,只觉一阵反胃。
忙停下来,等着这一股子劲头被按下,按了半日按不住,起身离席,我百米冲刺一样跑出殿外,终是哇哇地吐了出来。
“娘娘,和皇后娘娘说一声,反正席面就要结束了,咱们早些回去,找太医来瞧瞧吧,奴婢看着你这不像小症候呢。”铁锚帮我抚着后背,皱着眉担忧道。
“不妨事,怎么也要等宴席结束了才能走,我不吃东西就是了。”吐过之后觉得畅快了不少,呼吸着冬来雪后清冽爽朗的空气,一时有些看住了墙角一株新绽的雪白梅花。
“贤妃娘娘。”身后有人唤我。
回过头来,麟德殿青砖碧瓦的背景之前,一身墨狐大氅的陈国世子高元递过来一盏琉璃方尊,热腾腾的茉莉香气冒出:“娘娘不舒服?”
“是有一些,不妨事。”我笑道,“谢谢世子。”
铁锚听我道谢,将高元手中的方尊接了过来给我。
好香,淡淡的茉莉中有柠檬舒缓的甜酸,真是可心的味道。
“真好,世子这样有心,我们书晚好福气。”我尽量笑得像个长辈,不像个妖孽。
高元点头,没有说话,回身去了。
“嗯……嗯……娘娘,娘娘……”铁锚跳着脚摇晃我,“你看你看,我要去陈国!我要去!”铁锚抿着嘴,一脸花痴。
“你要去陈国做什么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荣璋走到了我们身后的花格子里,一矮身远远走过来。
“回皇上,听陈国来的侍女花笺说,陈国上京现下流行制香,可入药可饮食,还能熏香,奴婢想求娘娘去送嫁呢,顺便学学人家那里制香的手艺。”铁锚一笑,伏身回道,又指着我手里的方尊,“就像这个,茉莉香片,简直不要太好闻了。”
我低头一笑,果然是跟着我这国公府千金又是后宫得宠第一人时间长了,这简直就是神反应啊!
“是好喝……那也不用这么大老远跟着去啊,请陈国派几个制香的高手来咱们这儿教习几个月,什么学不会?”我也顺着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好喝吗?朕尝尝。”估计荣璋是出来小解,正碰上我们,走过来饶有兴致拿过我的方尊尝了尝,“是不错,就是太酸了。你平时不喜欢酸的东西啊?”荣璋皱着眉,咋了咋嘴。
“现在喜欢不行吗?”我转过身不看他,“走了,回去。”
被拉着抱进温暖的白狐大氅,荣璋盯着我的脸:“不舒服就说不舒服,何时这样守规矩了?脸色这么难看还回去做什么?朕着人送你回宫,一会儿散了宴席,朕就去陪着你。”
原来荣璋瞧见了我不舒服,跑出来找我。
“陪着我?放着这么多人在这儿啊?”我怀疑他在哄我。
“有什么不行的?要是行,朕想一直陪着你,什么上朝,什么大典,无聊极了。”直将一身的重量都放在我身上,荣璋抱着我,摇摇晃晃在我耳边轻笑。
又想吐!
真是的!
推开他奔向水边,挣扎着就要呕,半天没有内容,想是刚才都吐完了。
“去请御医,来麟德殿偏殿。”荣璋挥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