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太常卿孙府

和太常卿家不算熟,我爹武官一派,和文官的来往还是近些年的事情,所以逐渐长大的我们并参与不到日常交流中,不过就是某些女眷一同出席的宴会,比如宫中的宴请或者秋季和新春的家宴会偶尔见到。

而孙家我是一次也没有来过,因为他家没有女孩儿,连同孙夫人带着几位侧夫人,为孙大人生下的皆是公子,所以我们走动的就更少了。

我估计在我爹娘的私心里,没有女孩儿的家我们要少去,得不来娶儿媳的便宜,再赔了嫁女儿的心疼可怎么好?

太常卿位居正三品,说来是不小的官职,所以即便秋夜深邃,庭院依旧通明,其间香菊蓬茂,秋草带长,一派文官家清雅的气象。

知道荣璋前来,孙太常和正室张夫人带着四位公子一并在门口迎接,见了皇上忙叩首在地,口呼万岁。

“孙卿家快起来,今日朕不为公事,不必大礼。”荣璋按捺着心里的焦急,扶起孙耀举,“太后娘娘此时何处?桂阳公主如何了?”

“回皇上,太后娘娘正在内室陪伴公主殿下。公主今日遇险,小翁主没有保住,公主伤心不已,幸得太医说公主虽小产气血亏损,但是夙昔身体强壮,只要好好休息,并无大碍,可是……可是……”孙大人说着竟是忽然蹦了起来,高高抬起腿,一脚踹在了原配张夫人的肋骨上。

张夫人已有了些年岁,不经这一踹,猝然倒在地上半日起不来,口中哀哀其声,却半句也不敢埋怨,只不断说着:“贱妇该死,贱妇该死……”

她身旁,四位公子忙扶住母亲,却也一声不敢辩驳,只是始终低着头。

“孙大人这是何故?”我上前一步,扶住张夫人,向孙大人问道。

夫妻争端,男子自不好问,何况荣璋身份,只有我了。

“贤妃娘娘不必护这贱妇,娘娘年纪轻,未曾诞下皇嗣,一片好心送来补品,自然不知道孕中吃食的厉害,可她一个经年老妇人,竟然也不明白,才使公主如今气血亏损之际又添急症!您说可杀不可杀?”孙大人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张夫人,就要上去再补两脚。

等等等等,什么情况?怎么还有我的事情?

听到孙大人气头上简说情况,一时我也愣住了,瞧瞧孙大人,又看看地上哭得实在委屈的张夫人。

“爹,这事也不能全怪娘啊,贤妃娘娘送来的东西,娘自然认为都是好的,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与孕中不和?”一个形容尚小的公子争辩道,争辩着又暗暗偷看了一眼我,眼中都是埋怨之意。

“胡说!”孙大人更急了,抬起脚来又要踹那个说话的公子。

“孙大人,不可对夫人和公子如此厉色,有什么话进去说吧。”虽然此时夜重,东城已然宵禁,但是周围都是别家府邸,所离甚近……吵嚷起来不为别的,为的是有人瞧见荣璋,要呼啦啦出来不知多少人,又要行多少礼,传出多少离谱的事情,所以荣璋挥了挥手,告诉门口堆着的众人,不必在此说话。

孙大人听说,忙应是,又是告罪又是向里让。

几个孙家公子也扶起被踹得就快断气的张夫人,艰难起身,随着也往里走。

荣璋拉着我走在前面。

“你送了什么东西?”荣璋低声问我。

“没有啊……”我亦是皱着眉不明所以,“都不知道荣瑜怎样了,可有什么好送的?多少东西回宫来送不得,要送到孙府上来添麻烦?”

荣璋听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孙府不算太大,五进的院子,我们走到第四进的时候已经是个花园子了,秋来萧索,月明星稀,本来颇见清幽,此时却因为进出的人极多,忙忙碌碌,气氛紧张不已。

“皇上驾到。”钱德阅不敢太高声,好在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急着迎出来,跪了满处。

“都起来,各自去忙。”荣璋也不多话,挥手道。

“皇上……”皇后也迎了出来,被荣璋扶起未礼。

“荣瑜怎么样?”荣璋忙问。

皇后摇了摇头,不经意瞧了一眼站在皇上身旁的我:“不大好,柳执事说,小产尚不足惧,只是产后失调,骤然食用醉蟹导致敏症复发,实在成了大症候,若是一时呼吸尚能顺畅也还罢了,怕只怕原本就虚弱,若是气道肿胀,便会有危险了。”

“醉蟹?!”荣璋圆睁双目,“为什么……此时会食用醉蟹?”

皇后抚了我的手:“你知道皇上不能饮食海产,也该知道他们兄妹皆是一样体质,怎么贸然送了这些东西来?一会儿进去你要小心了,太后娘娘正在气头上,说些什么,你只听着,等桂阳公主转危为安,再做解释就是了。”

“臣妾送了什么?醉蟹吗?”我站住不动了,这事得说清楚,至少让荣璋和皇后知道,我才能去见太后,不然一会儿老人家一着急,我再脑袋搬家了。

“你让你宫里的人送了红米酒糟的蟹子来不是吗?这东西虽然补,但是实在不适桂阳的体质。孙家夫人是不知道的,你该多留了心,人参肉桂又是简单

的红枣赤糖都好,总是没毛病,送什么蟹子?虽然红米酒糟过已去了寒凉,总是不妥当啊。”皇后皱眉道。

“皇后娘娘可见到是我宫里的谁送来的?”我问道。

“本宫自然没见到,是张夫人说,贤妃娘娘的车辇送了锦盒来,只说这红米糟蟹产后补充体力最好,熬了粥食下去,很快便可使产妇复原。”皇后道,“后来是桂阳急喘,太后让查将饮食,张夫人才说出此节。我们一起看了那个送蟹的锦盒,果然就是你宫中的,上面还有鹿柴的字模。”

我现在听明白了,原来是有人驾着我的车子来给公主送螃蟹,如今看来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了。

简单的是——是不是我送来的,很容易就能分辨。

复杂的是——是谁冒了我的名字?又为什么要送醉蟹来给刚刚小产的桂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