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女儿来晚了

百夷,虽然听了若干氏族的名字,比如黎红杉,比如阿势那,比如海雅、白云,但是我来过的只有安和氏所在的淮织城,连带着高阳父子居住的甜水村,我差点儿长眠的鸡儿山,其实说来也都属于淮织,所以除了这里,我还没有到过百夷的其他地方。

恩加算是第二个。

同行的陈族长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我们的车辇前面引路,一路山明水清,绿影摇摇,好不舒适,让人游兴颇浓。

及到了恩加氏族族长居住的山寨门前,已是临近黄昏,只见整座山寨在初展的云霞之下披红萦彩,好不喜庆!寨子门前一对年纪稍长的夫妇并肩而立,想是已经收到消息或者早就翘首以盼,此时盛装出来迎接大周天子一行,他们身后的族人纷纷叩首在地,气氛极喜庆庄重。

陈族长才下了马,一路走过去与恩加族长横公索并同样也是族长的夫人纳娜,欢笑问好,又指着我们的方向说着什么。

横公索听闻,忙同着夫人一道向我们迎来,还未多近已是叩拜在地,口中说道:“百夷恩加族长横公索、纳娜迎接大周天子到来,愿大周天子吉祥安康,江山千秋百代。”

因见外客,四姐夫今日只站在我们车辇旁边守卫,一步不离。

“皇上,这寨子依山而建着实雄伟!”四姐夫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凑在我们车窗旁边兴奋道。

荣璋没有说话,由着四姐夫打开车门又放好下马石,自己走下车子去了,留我和武婕妤在车里。

听得他们不过是相见寒暄,又是无聊地两厢夸赞,我的心思全在恩加的山水上。

一旁武婕妤看着我兴致盎然,笑道:“恩加氏族虽然土地不多,占地不大,在百夷各族中只能算个中等的地界,但是山川湖泽繁茂,气候不似其他地方炎热,正是个农耕渔猎皆适宜的地方,又不像淮织紧邻大周,需要承担戍卫之责,通商之务,难免多了繁杂,这恩加在百夷之中最是像个世外桃源的恬静地方,而且保留遗风颇多,臣妾同您说过的走婚习俗,在这里就还十分盛行,连如今的族长之位也是夫妇两个人共坐呢。”

我想了想:“是那位卢夫人的双亲不是?”

武婕妤一笑:“正是呢,娘娘瞧着卢夫人十分年轻吧?”

我忙点头,完全跟卢猜族长就是两代人嘛。

“卢夫人横秀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当年可是比娘娘还年轻的时候就瞧上了来恩加拜访的卢猜族长,卢族长那时候已过而立,而且已经有了夫人。”武婕妤道。

我咽了咽口水,好么……我这连恩加的大门都还没进去,先把人家的八卦听来了:“你别告诉我卢猜为了迎娶年轻貌美的横秀千金,抛弃了原配夫人。”我侧目道。

武婕妤点了点头:“娘娘还真是猜对了,卢猜的原配夫人当时一气之下,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去了母族海雅城,如今还在海雅生活。”

我惊讶了,想着这几天卢氏夫妇的相处之道,果然是合得准这样的配置的!卢猜对他夫人的惧怕不是装的,卢夫人的骁勇彪悍也是千真万确。

心中不屑,我现在倒是有一半儿的心不想进这山寨了。

“那既然恩加仍旧崇尚走婚习俗,又怎么会把女儿嫁去黎红杉?这不是违背了自己的族制?”我问道。

武婕妤自然看出了我的不屑:“当年这件事在百夷可是人尽皆知的,卢夫人为了和卢族长在一起,剪断了自己的和合卺彩带,女子自断合卺带,在我们百夷是有不嫁之意的!比如古铃的彩带虽因挣扎困顿破烂不堪,也还是完整的,卢夫人可是个烈女子,因为父母不允她嫁去黎红杉,只能卢猜入赘,卢猜又是原配在室犹豫不决,横秀便发狠赌气,剪了自己的合卺彩带,三年不曾迈出房门,更是不参加任何一次的合卺节,父母这才无法,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位夫人在自己的事情上这么拿得稳,到了女儿古铃的婚事上,倒是难为着付明山要放弃族长之位,前来入赘,才惹了这么多事情出来。果然不是自己的心,是不知道疼的,连儿女也是这样吗?”我实在不愿意听关于卢家的事情,转过头又看向窗外。

“所以……”武婕妤看着我转过头不想继续聊了,“所以”二字也停在了半空。

后来我想,其实我该听听她“所以”后面的话,这样不至于被后来发生的事情吓了一跳。武婕妤是有心告诉我的,只是当时我陷在自己“正义”的情绪里,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二位娘娘下车吧,二位族长已经见过皇上了,想要拜见二位娘娘。”姐夫返回车前面,向我和武婕妤道。

“怎么还分两次?”我刚才就纳闷。

“是这样的,恩加重视女性尤胜男子,没有先见我们而是先见了皇上,已经是尊重周礼了,多有哪位族长带了夫人来,恩加先见夫人的。”武婕妤笑道,“娘娘下车吧,见了您就知道了,在这里有一个好处,就是女子是不会受委屈的,要不听说古铃受了欺辱,恩加肯出动前来襄助呢。”

我点了点头,推开车门,由着铁锚扶着我下了车。

因为我们行程不准,所以留了小舟在行馆照顾沙利。自武程乾自己奔逃了,沙利便终日待在自己的屋里,我怕她闷出病来,常去看她,倒觉得她随常安稳得很,未见担忧郁闷。

“拜见贤妃娘娘,婕妤娘娘。”我们不过刚刚下车站定,恩加的二位族长已快步走了过来,虽不是周礼,但也拜见得隆重。

“二位族长请起。”我笑道。

一旁武婕妤也算是故人相见,忙一手一个将横公索夫妇扶了起来:“二位族长好久不见。”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已经有四五年不见了吧。”横公索的夫人纳娜笑道,眼中泪花闪动,“当年公主出嫁的时候,我们夫妇二人还去送过公主,一别多年,公主越发身健安康,也越来越漂亮了。”

“纳娜族长也是,气色好得很,和本宫离开百夷的时候比,倒是年轻了好几岁呢。”

武婕妤会说话,让她说吧,我只是看着他们笑。

“这位是贤妃娘娘吧?一早就听说娘娘要大驾光临,山寨忙着装扮起来,只是我们恩加地方小,让娘娘见笑了。”纳娜夫人笑道。

“已经十分隆重,叨扰二位族长了,恩加真是山明水秀的福地,本宫一见就喜欢得紧。”我笑着颔首。

“娘!女儿来晚了……”我们正在客套,忽听得山寨之中有人跑了出来,笑着向横公索夫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