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两个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的人,正对月饮酒,酒酣耳热。
那边,原本还算灯火通明的河岸边,此时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只余下河面上那点点的花灯的光芒,影影绰绰的。
一道寒光掠过,紧接着水声、惊呼声、慌乱的脚步声,无数的声音杂糅在一起。
又随着花灯的光芒熄灭,也跟着寂静了起来。
沈陌陪着叶栖,喝了一大坛酒后,两人都觉得不过瘾,干脆就地掘起了叶栖埋在树下的另一坛酒。
两个身手不凡的人,此时手上、身上沾染着泥土,围着那同样浑身是泥的酒坛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
偶尔叹上一两句话,又是一口酒下肚,就这么酣饮到天明,又毫不讲究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这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太阳西斜了。
沈陌最先清醒,他坐起身来,靠在树干上,擦拭着手上的泥土,还没擦干净呢,叶栖也醒了过来。
叶栖先是觉得头疼,下一秒就看到了沈陌,立马坐起身来,突兀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了许久,才在沈陌默默的注视下说着。
“好久没有喝的这么畅快了,陌弟啊陌弟,你这酒量,为兄甘拜下风。”
喝了一夜的酒,两人就互相引为知己了,叶栖比沈陌大,自认为兄。
眼下搞怪似的朝着沈陌作揖,嘴上说着甘拜下风,面上倒是满带笑意。
“栖兄也不赖。”
沈陌一句话落下,又换来叶栖一阵笑,随即他站起身来,凑在衣服上嗅了嗅,略带嫌弃的扭头。
“快快快,随为兄去沐浴更衣,这酒气都快腌入味了,熏人。”
说着话,便把沈陌领进了屋子里,这院子里还是有仆从的。
估计叶栖也不是第一次宿醉了,所以都不用吩咐,他们就有热水用,两人各自去沐浴。
叶栖还叫人拿了一套新衣裳给沈陌,免得沈陌没衣裳换。
整个人浸入浴桶中的沈陌,只觉得浑身都随着这股热意舒服了起来,蒸腾的雾气似乎都模糊了视线。
好好清洗了一番,沈陌才慢悠悠的起了身。
叶栖的身量比如今的沈陌高,以至于他的新衣裳沈陌穿起来过长了一些。
沈陌随手挽了挽,又在腰间掖进去大半,将湿发用内力烘干,这才出了门。
他出来的时候,叶栖已经站在外边的长廊上了,此时听到动静扭头看了过来,随即一笑。
“我还想着衣裳不合身,让下人去重买一套呢,没想到,陌弟你这脑子转的厉害。”
虽然依旧能看出来沈陌身上的衣裳大了些,但经过沈陌一阵倒腾,看上去就更像是这是衣服本来的设计了。
叶栖眼中带着赞赏,又看了眼沈陌还没挽起来的长发,说道。
“陌弟,把头发束起来,我们去见个客人。”
“嗯?”
沈陌脸上挂着疑惑,却还是顺手拿起一根发带,三两下束起个高马尾,又跟着叶栖去了正堂。
这刚到门口,沈陌就注意到来人的身份不太一般了,毕竟,守门的都是些差役。
走在前方的叶栖似乎是担心沈陌不安,扭头低声说了一句。
“安心,有为兄在。”
叶栖对来人的目的心知肚明,若他不想多管闲事,昨夜就不会带沈陌回来。
当然,本来他也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但谁让沈陌那句话让他生出几分兴趣,他这人向来肆意,自然就出手了。
事实也证明,他眼光不错,他和这位陌弟啊,意气相投!
既然如此,他自然会护着沈陌。
沈陌倒是不担心,也猜出来这来人和昨夜那花船上的人有关。
看来,是死人了。
迈入正堂之中,沈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头戴乌纱帽的人,那人见到叶栖,态度倒是恭敬。
隐约间,还有一丝恭维的意思。
沈陌看在眼里,一边坐到一旁,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叶栖朗声询问,“祝县令,一大早便来寒舍,是有什么事吗?”
祝县令背脊微弓,“这……昨夜花船上发生了一桩命案,下官来此,是想问问……这位公子。”
叶栖给了沈陌一个安心的眼神,“哦?还和我陌弟有关?昨夜陌弟陪我喝了一夜的酒,有什么好问的?”
喝了一夜的酒,可以作为佐证,同时也在告诉祝县令,沈陌是他护着的人。
祝县令又哪里听不出来叶栖的意思?他为难的看了眼叶栖,又看向沈陌。
沈陌摆着张无辜脸,到底还是开了口,“栖兄,他想问什么,便问吧,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栖无奈的坐到和沈陌隔着一个茶桌的位置上,点点头。
“行。祝县令,有什么问就是。”
祝县令松了一口气,开始例行公事的询问沈陌的来历,以及动向。
为此,沈陌还拿出来了那份伪造的身份信息,不过祝县令没看到,就叶栖看了一眼,便让他收起来了。
最后问来问去,祝县令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带着人离开了,只是好心劝了沈陌一句,不要四处走动。
沈陌大概知道是死了人了,不过死的是谁,又是哪些人之间的争斗,就一无所知了。
不过在此之前,沈陌看向端坐在他身侧,一脸自在的品着凉白开的叶栖。
“栖兄的身份,似乎有些了不得。”
此时房间里只余两个人,安静的气氛被打破,叶栖扭头看来,笑眯眯的眼对上沈陌。
“陌弟的胆子也不小,伪造的东西都敢拿出来给县令看。”
两人对视着,良久,齐齐笑了起来,还碰了个杯,仿佛杯里是酒水一般,痛快饮下。
至于两人具体的身份,都略过不再多提。
毕竟,他们又不以身份论交情。
因着祝县令的话,沈陌暂时在叶栖这里落了脚,叶栖为人肆意,沈陌亦是如此。
这么一相处下来,可不就成了臭味相投的好兄弟了吗?
至于死人这件事,最终还是没能牵扯到沈陌身上,而沈陌也在这里待了半个月后,又准备动身离开了。
叶栖也在他离开的前几天,突然失去了踪迹,沈陌还问过这里的仆
从,这才知道,叶栖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
他这人,隔一段时间就会无故失踪,所以不用担心。
沈陌听了,只觉得这倒是符合叶栖的性子,一边留下一封信,也离开了这里,一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