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换我来爱你

宋锦茵还是想睁眼。

她想问一问肚里的孩子,想问一问他的伤,还想问一问离开的顾将军。

可她太累了。

累到宋锦茵在想,她究竟是怎么活到如今,又是怎么撑过的这九年。

“茵茵。”

耳畔有声音传来。

她眉心动了动,可依旧还是漂浮在虚空之中。

屋内所有的反应都落进了裴晏舟的眼。

听到她在梦里的低声啜泣,感受到她周身烫得厉害,裴晏舟还褪下外衫,用在院中吹了些凉风的身子,轻轻抱着她,将脸贴向她的额头。

直到那啜泣声小了一些,男人才仰起下巴,将亲吻一点点落在她的眼角。

没有欲色,只是小心地亲着她,像是在替她拭去未干的眼泪。

“茵茵,无论他能不能记起,我都会给你一个家,带着我们的孩子。”

宋锦茵已经被烧得糊涂。

她好像坠入一片混沌,只凭着本能不停朝着那股凉意靠近。

似有呢喃之语在耳边响起,如和煦春风,不厌其烦地哄着她,安抚她,同她说话。

宋锦茵有些迷茫。

她从来都是被丢下的那个,谁又会这么温柔地对她?

眼泪悄无声息落下,一颗颗带着灼热滴落到男人脖颈,像是锋利刀锋划过他的心,疼得他胳膊上青筋凸起。

想将人狠狠扣进怀中,偏又怕惊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得极尽所能的隐忍克制。

“无论你爱不爱我,”裴晏舟又吻了吻她的眼,声音沙哑,像是和她一样难受,“无论你爱不爱我,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茵茵,以后换我来爱你。”

这一夜,裴晏舟终于能再一次抱着他的姑娘入睡,没有抗拒,没有厌恶和恨。

小姑娘的手还因着他身上的凉意攀了上来,搭在他的脖颈,是许久未有过的亲密。

在将人轻哄到松开眉眼后,裴晏舟也终于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

顾简平一夜未眠。

处理完刺客的事,他便一直停在窗户边,望向前方一片暗色。

他好像听到了一声爹爹,从河面传来,带着急切。

声音似乎同他梦中那道稚嫩的呼喊有了重叠,可细细想来,却又并没有那般相似。

那艘大船上应当便是裴家世子口中未过门的妻子,未来的世子妃。

顾简平想不明白。

她为何会对着旁人喊爹爹,又为何要救他。

“将军,可要去查一查裴家世子?”

顾简平眉目深沉,双手搭在木窗上。

他并不觉得裴世子这番出手,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会是他的计谋,相反,他察觉到了来人身上的探究,一股对敌友和利弊的打量和斟酌。

很显然,裴家世子并没有想好要不要与他有交集,故而这一帮,确实该是因着旁人。

“去查一查,裴家世子身上的婚事。”

“是,那其他?”

“今日之事,不会是他。”

顾简平摆了摆手,而后揉了揉眉心。

“若不是他带着人出手相助,我们的人定会受到重创,知星和意澜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属下明白了。”

副将眉目肃然,望向前头的将军,“还好今日刺客未能伤到将军和两位姑娘,不然姑娘们若是落了伤,许是会让顺南王和荣霞县主,对将军心生不满。”

顾简平并未回应。

这等刺杀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以往在岭南,他也经历过多次。

只是这趟来洛城知晓的人并不多,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身侧便也没带那么多人,谁知,差一点便是损失惨重。

忽有一阵凉风吹入,见前头的人像是走了神,副将再次开口,“天还未大亮,将军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免得太过劳累,引发旧疾。”

顾简平根本就听不进去。

他思绪转了一圈,而后又落回了裴家世子口中那位姑娘身上。

“宋锦茵......”

忆起他离开时的话,顾简平缓缓开口。

可仅仅只是念了这个名字,脑中便有白光闪过,随即仿若针扎,头疼得厉害。

“将军!”

“无事。”

顾简平用力撑着木窗边沿,稳住身形,缓过神后,他想起知星离开前瞧向河面的眼。

“待董大姑娘睡醒,将她请来。”

......

外头的天一点点亮起,宋锦茵唇瓣动了动,只觉渴得厉害。

刚喊了一声水,便有湿润落到她的唇,水珠划过,引得她缓缓睁开了眼。

是昨夜那双好看的黑眸,与她隔得有些近,映出了她没多少血色的脸。

瞧着像是有些憔悴。

“我爹爹......顾将军呢?”

开口时她声音干哑,喉间不适,只得坐起身子,拿过水杯一饮而尽。

“慢一些喝。”

男人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停在她唇角,见有水珠滴落,他用指腹轻轻划过。

坐着的姑娘像是忘记了抗拒,一直沉浸在说不出的悲伤里,双眼瞬间又红了一圈,任由他强有力的胳膊环住身子。

直到裴晏舟的气息将她彻底笼罩,宋锦茵才回过神。

男人的目光直白又炽热,她下意识便往里头挪了挪身子。

“你不用这般守着我,先顾好自己的伤......”

腰上的手并没打算让她往后退。

裴晏舟贴近她,多了几分强硬,却又不同于之前的霸道,哑声道:“你知晓我离不开,别再赶我,我昨夜也受了伤。”

宋锦茵一下就想到了昨夜在船上,他听见她的哭求后头也不回去救人的模样。

宋锦茵低头看向他的胸膛,原本抵住他的手动了动,带着些她无法控制的急切:“何处受了伤?可上过药?是我不好,我只是瞧见爹爹......我没想到还能瞧见他,我不是......”

“没事了,茵茵,都没事了。”

裴晏舟一把抓住她乱动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从她腰上抬起,轻轻抚拍着她的背,声音越来越哑,“别哭,不关茵茵的事,就算他不是你父亲,我救了他也不会有坏处。”

男人轻哄,温柔得仿若落在心尖的月。

他知晓小姑娘眼中并未恢复清明,这样的在意和亲近,不过是因着病后的混沌。

也知晓她此刻,兴许只是想哭上一场,同昨日吐的那口血一样,将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痛苦,全都散个干净。

只是无论是何缘由,都让裴晏舟心疼不已。

许久,宋锦茵才停下啜泣,抬头瞧他,杏眸水雾未散,哽咽道:“你能同我说一说,顾将军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