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把命赔给你也不够吗

布帛被撕开。

宋锦茵看着疯狂的裴晏舟,一双眼彻底的冷了下去,唯有不停滴落的泪珠,在发出无声的抗拒。

裴晏舟停下了动作,伸出手,艰难地,替她擦了擦。

可那眼泪却像是永远都停不下来一样。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太温柔,裴晏舟整个人一僵,随后起身不再看她,只剩下脱口而出的话,在撑着他的强硬。

“宋锦茵,只要你能承受住那些,离开和寻死,本世子都随你,否则,生生世世,你休想离开我身侧半步。”

宋锦茵唇瓣动了动,空洞的目光落在头顶的锦绣帐幔。

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他刚刚还余一丝清明,可此刻裴晏舟的恨,又深到让她迷了眼。

“我把命赔给你,这样也不够吗?”

宋锦茵衣襟开散,瘦弱的身子窝在床榻上,因着凉意,声音有些轻颤。

“哪怕我不认当年的事,我也愿意把命赔给你,这样也不够换我死后的自由吗?”

“你不认?”

裴晏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衔讥讽之色:“你别忘了,咱们的柳侧夫人,当年可是认了个彻底。”

离开前,裴晏舟又停下了步子,背对着她,“我突然改了主意,就算你愿意承受住那些,卖身契也不会再回到你手上。”

“世人都道镇国公宠妾灭妻,为了个寡妇气死了国公夫人,我倒要看看,待往后世子妃进了府,她会如何对你这个......被我独宠的婢女。”

宋锦茵累的闭上了眼。

她没什么好同他说的了。

这些年来,她亲眼看着裴晏舟从打击中站起,从孤僻到恢复世家公子的矜贵疏离。

可无论裴晏舟怎么变,对她一直都从未好过,唯有松动过的一小段日子,也随着故人的死而彻底消散。

她本已经习惯,但今日,她着实是累到了极致,哪怕还躺在他的床榻上,宋锦茵却不想再挪动分毫。

盼头都没了,睡一会儿又能拿她怎么样。

......

裴晏舟站在屋外,看着停下的细雨再次飘落,久久未动。

王管家偷偷往后头打量了好几眼,确定那关上的门一直没有再打开,有些不解。

世子里屋从不留外人,可他明明记得,进去的时候是两个人。

思及此处,王管家的心忍不住往下一沉。

宋锦茵那姑娘的性子虽然有些倔,但长的却是娇小柔弱,随便一个会武之人掐住她的脖子,说不定都能将其扭断。

眼下这么久没出来,不会是一个没忍住激到了世子爷,被......

王管家被自己的突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不敢询问前头沉默不语的主子,只一个人在心里难受的感叹了起来。

那丫头到底也是在这个院里长大的,虽是世子爷的人,但好歹在他跟前待了这么多年,多少也处出了些感情,若是真这样没了......

“让她身边那个丫鬟过来守着,守到她睡醒回屋。”

“睡醒?”

半滴眼泪还没来得及挤出来,王管家就被这话愣住了神。

宋锦茵虽已经是世子的人,但从未在里头留过宿,像这般直接等着人睡醒的事,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世子爷对锦茵姑娘如此上心,想必姑娘醒来后定是会感动不已!”

“呱噪。”

裴晏舟掀眸扫了他一眼,却又想起适才宋锦茵那副目光空洞的模样。

感动吗?

她只会滋生出恨,然后任由那情绪将她吞噬,最终变得和自己一样。

......

宋锦茵睡醒时,也只过了半个时辰,只是她没想到,能在外间瞧见从没在这间屋子停留过的雪玉。

“锦茵姐姐,你醒了!”

雪玉瞧见她,激动的像是快要哭出来。

这可是世子的屋子,就算世子不在,这整片地方都透着摄人的压迫,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王管家让你进来的?怎么没将我唤起来?”

宋锦茵嗓子有点哑,瞧见雪玉,混沌的脑袋突然清醒,想起适才裴晏舟威胁她的话,靠过去的手微微一僵。

这是......真要把这姑娘提上来,替了她的位置?

宋锦茵唇瓣动了动,却无声响溢出。

裴晏舟许是抱着威胁她的心思将人提了上来,或许之后兴致来了,也会从指缝中透出点疼爱,可雪玉呢,这个单纯的丫头,她会愿意吗?

思及此处,宋锦茵心中闪过愧疚。

她刚刚不该招惹裴晏舟的。

“王管家可跟你说了要干的活?”

“说了的,锦茵姐姐。”

雪玉小心地扶住宋锦茵的胳膊,“王管家说让我守着姐姐睡醒。”

“没了?”

“没了呀,姐姐脸色瞧着太差了,连王管家都怕姐姐晕过去,其实话说回来,我觉得世子心里还是看重姐姐的,不然也不会......”

耳畔是雪玉的碎碎念,而宋锦茵却早已听不进去一个字。

他这是在干什么?

打了她一巴掌,再收一收利刃?

“对了,锦茵姐姐,王管家说世子爷留下了话,说是姐姐以后做决定前要想好了,若是太冲动,怕是会不好收场......”

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宋锦茵一怔,随后扯出了一抹笑,一双黑瞳如无波枯井。

偏房里不如裴晏舟的屋子暖和。

两人推门而入时,扑面而来的依旧是一股凉意。

“锦茵姐姐,那我先出去干活啦。”

雪玉没多留,当真只是等着宋锦茵醒来,然后小心地将其送回了屋子。

而宋锦茵因着裴晏舟那话一时泄了气,也不想再去前头干活,索性便留在了屋子里。

这突然闲了下来,她便想起了自己的褥子下,那还未来得及存放好的银子。

五两一锭,老夫人赏的从来都是大数。

身子还有些不适,宋锦茵缓慢地将柜子里的木盒拿出,把银锭和碎银铜板放到了一起。

木盒底下压着一封泛旧的书信,上头工整的字迹写着吾儿锦茵。

宋锦茵的手一顿,热泪霎时滴到了碎银上。

这是她父亲还在时,某一年出远门办差,给她寄回来的家书。

她娘亲一封,她一封。

父亲很爱她们,从不厚此薄彼。

豆大的泪珠带出滚烫,宋锦茵小心翼翼地拿出这封一直支撑着她的家书。

其实说起来,那时年幼的她能看得懂什么呢。

不过就是父亲的疼爱,让她觉得满足和幸福罢了。

只是没想到她收到的父亲写与她的第一封信,竟成为了这辈子的最后一封。

“爹,锦茵好想你。”

呢喃之语溢出,宋锦茵将家书放在胸口,感受着内心无法消散的绝望,和因着这封家书重新燃起的希冀。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想要在这府邸里自暴自弃。

可她不能。

就算是死,她也一定要逃出这座国公府,去给她的爹爹,堂堂正正地上柱香。

“锦茵姑娘,你在吗?”

外头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老夫人旁边的灵翘。

宋锦茵擦干了眼泪。

从福禄院出来不过一个时辰,老夫人这时候寻她,怕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