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s里,人满为患。
推开门是小何的标准笑容相迎,见到傅集思和陈一闻,立马要请进包厢。
傅集思问小何:“这种特殊待遇是因为谁?”
嘉嘉插嘴:“当然是因为一闻姐啦!”
陈一闻今天没化大浓妆,素着一张脸,抓着傅集思胳膊和她耳语:“你朋友好热情,我有点怕生。”
傅集思惊恐眨眼,对她这话表示存疑。
“真的呀!”陈一闻说。
嘉嘉看见这位包场消费过的金主,两眼放光,好吃好喝招待,不怠慢客人半点。傅集思看着嘉嘉狗腿子的模样,感叹了一把物种多样性。
陈一闻却不进包厢,非得拉着傅集思在吧台坐下。
点菜时,陈一闻问:“有水煮鱼吗?”
这可难倒嘉嘉了,她想了半天,想完了,铿锵地说:“可以有!”
陈一闻朝傅集思抛了个wink,和她说:“那我们吃水煮鱼。”
第六感告诉傅集思,她肯定知道了什么,思忱着于情于理都要关心一下不在场的“水煮鱼”主人公二号。傅集思支吾道:“陈感知他呢?”
“他啊,”陈一闻抿了口茶水,手一挥,特别潇洒,“打发他干活了,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我可是好不容易甩开他来找你的。”
“找我?”
“对啊,”陈一闻眯着眼睛笑,“你知不知道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特别亲切。就是那种小时候走丢的玩伴,突然之间,你在茫茫人海里一眼认出了她!那种感觉,你能感受吗?”
傅集思摇摇头。
她不能感受,她小时候不认识陈一闻,谈什么亲切,谈什么玩伴,谈什么茫茫人海。
“哎呀,不重要。”陈一闻说,“我嘛,没几个务实朋友。他们不是家里蹲啃老就是整天晒包晒车晒手表。最近呢公司里又特别忙,我难得溜出来一趟,不想听他们唧唧歪歪太聒噪,就一下子想到了你!”
傅集思受宠若惊一般,在表情库里挑了副适合的表情换上。哪知道陈一闻捏捏她的脸,直接捏出了小鸡嘴,“干嘛这副表情呀,不用迎合我,都来吃饭了当然是平起平坐。这里没有你们说的’金主’,也没有澎杨的傅老师,只有陈一闻and傅集思。”
她嘿嘿一笑,凑近去问傅集思:“你知道为什么陈感知没来吗?”
“因为你打发他干活了?”傅集思重复她的前言。
陈一闻把手背放在嘴边,笑得得意:“我故意的。”
“故意的?”
“他有时候太轴了,自我意识太强的人做出来的东西很难迎合市场。需要吃点亏,耽误点大事才能长点教训。”
“是吗。”傅集思不懂这些,但既然说到这,自然是顺着话题继续往下。
但是,他太轴了,吃点亏,耽误点大事,和今天没来有什么关联吗?
傅集思说:“要吃怎么样的亏,耽误什么大事才能长教训啊?”
陈一闻对着透明玻璃那边的厨房,抬了抬下巴,“吃不到水煮鱼的亏,赴不了心心念念的约咯。他连今天要和甲方开会都忘记了,我罚他不干完活不准下班,现在他们一整个项目组都在公司加班加点呢。”
傅集思脸色尴尬。说起来,水煮鱼计划里,她应该也要领一份罚。
陈一闻双肘支在桌面,举着热茶,告状一般,“陈感知情商很低的!经常把情绪写在脸上,开会板着脸,出图板着脸,看效果也板着脸。人前人后完全两幅面孔啊!”
情商很低?傅集思点点头,只对前半句表示认可。
陈一闻还在继续:“不过啊,他也拎得清的。说夸张点,人有了点功名,攀亲带故这种事就是真实存在的。陈感知呢,看得出来唯利是图的朋友图他什么,酒肉朋友想从他嘴里套什么话,他都知道,但是又傻傻装不知道,这一点倒是和你挺像的。”
“啊?”
“傻傻的呀,你们两个都傻傻的。”
她沉默半晌,在热闹的酒场里变得好突兀。陈一闻还没心没肺地去问她:“戳到你伤口啦?”
“没有没有。”傅集思摇摇头。
茶杯一晃,顿然想起那天也是在plus里,他说要把过去都清空,她心里怀着鄙夷,他口头上铺陈开话题,说要做朋友,做纯粹的、可以相互帮助的朋友。
傅集思随口一问:“那他有很好的朋友吗?”
“不知道,”陈一闻摊开手,“但是我们有共同好友。”
临时抱佛脚的水煮鱼在这时候上桌,香气四溢,邻桌探头看来。嘉嘉谄笑解释说是特供,今天这是最后一道。饥饿营销话题引得顾客连连不满,她好话说尽,把所有口头期待都留到了明天。
陈一闻看着还在冒泡沸腾的锅,咽着口水,推一推傅集思,说:“怎么不往下问了?”
“不好吧。”涉及个人隐私的事情,“会不会冒犯?”
“什么啊。”陈一闻哈哈大笑,抽了两双筷子,塞给她一双,“共同好友就是你啊!我就说你们两个都傻傻的吧!”
傅集思憨憨一笑,没有反驳,好像坐实了傻傻的样子。
安静下来不说话的时候,思绪好像会自动归纳整理,冒出了“原来”的头的时候,猛被她掐断。
这种想法太可怕了,别人替陈感知找说辞,她也接受了这种方式。
这是什么啊,这是纵容,是默许,是他们的关系在发生质变,这太可怕了。
妙手嘉嘉的水煮鱼很好吃,吃到一半,两个人脸上都冒出细密的汗,对视一眼,陈一闻嫌弃地笑,抽了几张纸要帮傅集思擦汗。
傅集思不好意思,连忙抢了纸要自己来。
她心里热热的,好像特别容易被弥补和满意,一点点好意就能把她收服。
陈一闻望天花板,无声尖叫:“啊!受不了了,越看你和陈感知越像,好傻好想欺负!”
傅集思:“……”
吃到一半,那锅豪横的水煮鱼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完了。秉着不浪费的想法,陈一闻打了个饱嗝,说打包吧,带给陈感知吃。
说着,就拿出手机打电话。查岗一样的姿态,好像是打到了项目组成员那里,嘟声两遍就通了。她随意寒暄几句,才想起来开完会他们和甲方去吃饭了,而她正好是临会溜走的那个。
“哦哦哦,那你们和甲方吃饭吃得怎么样?”她对着电话那头说。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陈一闻跳下椅子,直呼:“什么?!你说谁?啊?陈感知?喝到见血了?”
傅集思也跟着倒吸一口气,手掌一撑,横在碗上的筷子溅起一滴红油,准确地撇到了她的白色毛衣上。
确实也像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