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总结

十一月,初雪降下。

初雪之前,兵士们便被嬴政遣返乡里。

这初雪降了,天下一白,于是大半的工作停歇了。

修渠的工作停了,工人们住在不久之前自建的小屋之中,烧着分配的炭,说着话,有些去到城里买了零嘴,此时在火盆前,一面烤火,一面持着。

“去农会中买些炭吧。”绝烤着火对室友们说道:“秦王政发的炭不够烧的。”

“白日里不烧的话不就够了?”缩在被窝里的啮说道:“我白日里叫你们去与我一齐,凿开冰面钓鱼,你们为何不去?非要在屋里烤火,什么也不做,白白的烧了那么多炭。”

“你还说呢!”绝瞪了他一眼:“你昨日就说带我们去钓鱼,结果钓到了什么了?钓了一天,乃翁都快被冻死了也没见钓到一条鱼!”

“那是你不会。”啮吭哧吭哧地说。

“好好,我不会,你会,那你怎么一条鱼也没钓到呢?”

“哼,那是,是你这新手干扰了我,若是没有你,我定是能钓到鱼的!”

“呵,说的好听。”绝不再相信这个钓鱼佬的鬼话。

他低下头,吃着自己在城中买来的肉干。

“绝,啮,明日有活做的,你们做不做?”没睡着的一名室友开了口了。

“什么活?”啮一下来了精神了,他看着室友问道。

“是农会那边,他们说是要举办一个甚么疾走的比赛,真是吃饱了没事做闲的!不过他们要在雪地疾走,那么就需要有人把积雪打扫干净,然后在地面撒了一层碎土,以防结冰打滑。”

“这事情,估摸着能做个两三日,听说日给工钱十五钱呢,你们要不要做的?”

“做,怎么不做!”啮立刻开口:“不做的话,这一冬天,又是炭又是酒的,岂不是要花手里的钱了。”

“嫌贵你别喝酒啊。”绝撇了撇嘴。

“这样冷的天,不喝酒如何能活呢?”啮不满说道。

“烤火喝热水一样能活的。”绝说着,提起炭盆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腾腾的热水,美美地小啜一口。

热水烫嘴,但小口喝来,暖人肺腑。

“唉唉,给我也倒一碗。”啮见此,也坐起身来:“给我也倒一碗。”

“乃翁偏不给你倒,要喝自己取!”绝冷哼一声将水壶重新架回火上,半边身子缩回了被窝。

……

冬夜漫长,鞠子洲与墨者一同铲了雪,吃过饭,蒯些大炉烧剩的余火,回到自己房间,安置在火炕之中,又添些柴火,用热水烫了脚,趁着屋里暖和,慢慢算了账目,安排了各项的工作,而后拿出新修订过的计划书。

虽说在实际的实践过程中,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预料不到具体的变数和正确的走势,可,大的方向上,一份计划是十分重要的。

谁人的计划和路线都不会是百分之百完美,百分之百切合实际的。

鞠子洲所要求的,也只是一份尽可能贴合现实,并且预留出足够多变数和意外的存在空间的计划书。

早些时候,他其实就已经能够感知到了——嬴政已经慢慢地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并不让他感到意外。

在传授嬴政理论之前,鞠子洲就已经确定了,嬴政是个聪明的小孩。

而聪明的小孩儿,如无意外,转变为聪明的大人,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在实际的传授过程中,鞠子洲知道了,嬴政不是一个简单的聪明小孩儿。

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人物。

和鞠子洲所知道的,那些十四五岁考进了重点大学的“神童”是一类人。

自己这样的平凡人,是根本没法揣摩那样的天才的进步速度的。

所以,失去控制是必然的。

而且不是难以展望的未来的必然。

而是那种看得见的必然。

更别说,嬴政是一位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真正的资源所有者,资本掌控者,寡头。

这样的身份,大过所有的鬼域智谋。

而这样的身份与这样的天分叠加起来。

便是如今的现实——嬴政,甫一即位,掌控了些许权力,便已经不是鞠子洲所能够左右的了。

但,其实一切都还没有失控。

因为现在,包括最早的计划里面,鞠子洲其实就是以嬴政不受自己掌控为基础猜想制定的计划。

而这份名为《秦始皇帝改造计划》的计划,早已经完成了。

如今真正去操控嬴政的,是那份在如今看来,近乎完美的理论,和嬴政心中那炽热的妄念——他想要掌控一切,想要获取永生。

想要获取,就必须找到一条路,然后沿着这条路去奋斗,去努力,一点一点,稳步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这道路上的一切阻力……

生产关系的偏激化、斗争理论的极端化、与矛盾关系的绝对化,将会给予嬴政足够的智慧和助力。

他会自己去以自己的智慧,完善鞠子洲制定出来的那条路,使自己能够更加顺畅地走下去。

而这种完善,其实是可以预估的。

嬴政想要更多的关系,想要永生,所必须的,是一份绝对的武力。

这武力,大家都知道,只能来自于绝对的多数人。

如此,一个简单的逻辑闭环形成。

嬴政的一切天资,一切聪明,都会在这闭环之中发展。

他会是这世界的一缕光。

在要求绝对武力的这条路上,嬴政会自己知道的,他需要成为大多数人心目中近乎于神的存在。

所以他需要给予这受苦受难的大多数人以利益、以梦想、以希望。

用这些,来换取他们的忠诚,从而得到他所渴盼的那份武力。

如今,嬴政无师自通一般地安排了兵士们去恤孤院参观,正是说明,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了。

他开始有意识的,改换自己的根基。

这份有意识,并不是出于鞠子洲的敦促,而是他自己,自发的行为。

关乎根基的道路和行为,从来都没有后悔这么一说。

就像是那些勋贵们要求嬴政开放土地时候,嬴政无法拒绝一样,当最广大的那部分人,开始要求属于他们的利益和幸福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阻挡。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嬴政,都已经开始唤起他们的要求了。

这是好的。

这说明,自己已经成功了!

鞠子洲慢慢在竹简上刻画。

“虽然嬴政失控了,但,理论的灌输,使他自发的走进了我所设置的陷阱。”

“我,虽然失败,但也完全的成功了。”

脑袋有些昏沉,鞠子洲写完这些,爬上床榻。

革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