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你最矜贵

宋清漪拉着萨摩耶回去后,心里憋屈的慌。

偏生又没办法发脾气,更不知道朝谁发。

日子还照常过,太阳依旧东升西落,程逸却和她不似往常,几天都没说话。

宋清漪时常会抱着狗去剧组,狗狗也乖,不咬东西也不乱跑,许是感受到主人低落的心情,几乎寸步不离宋清漪。

长得漂亮天生就是优势,萨摩耶经过一番修剪后,毛又白又顺,宋清漪拿自己的沐浴乳给它洗澡,每天都香香的,是故萨摩耶在剧组特别受欢迎,谁都喜欢逗着它玩。

它也不怕生,谁过来撸一把也成。

但对程逸格外的友好,偶尔在宋清漪离开位置去卫生间时,它就会跑到程逸脚边蹭蹭,剧组里的人都觉得是程逸格外有狗缘。

宋清漪看着程逸在剧组里和别人对戏,看他和其他演员打打闹闹,随意开着玩笑,心里是说不出的郁结。

她抱着狗,每天像是退休的老太太在剧组里晒太阳,活的越来越佛系。

只是改稿也在继续,而且她也在创作新的剧本。

她没忘记之前答应过魏嘉的话,这几天她刚好有个新灵感,便趁着这段闲适的时间把短剧本给写出来。

大概率是个几十分钟的影片,里面台词不多,但极考验起承转合的节奏,她一稿还在创作中,目前来看,一稿完成之后还得再润色个三五次才能最终定稿。

大多时候创作者是很难接受删减自己所写的东西,毕竟是辛苦创作的,但宋清漪特别喜欢删改,她觉得唯有这样才能实现一次次的节奏。

她以前写手稿的时候,那张纸基本都会被她给戳烂,一遍遍的改,字摞字,最后除了她自己基本没人认得出来。

偶尔看着程逸的背影,她心想,或许就这样了吧。

有些温暖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她像是一个小偷,偷来的温暖和幸福最终都要归还回去。

但——

好歹曾经拥有过啊。

**

6月13号,清晨六点。

宋清漪醒来的时候感觉胃一阵阵的抽搐,额头上冷汗涔涔,稍微一动也感觉疼的厉害,她下意识拉开床边的抽屉找胃药。

抽屉里空空如也,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剧组,而不是家里。

胃病也是老毛病了。

以前刚开始做跟组编剧的时候,时常不适应日夜颠倒的工作,尤其是遇到大夜戏,她睡眠一直都不如别人好,睡不好的话食欲也不振,再加上经常要紧急改稿,她常常忘记吃饭。

那个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只是后来尚研会经常喊着她吃饭,胃病不算很严重,偶尔疼了就吃一两颗胃药,很大概率上当天就不疼了。

真正的加重是在爆出她代写的新闻之后,她一个人躲在家里,整天拉着窗帘,不知日夜,饿了就泡面,偶尔点外卖,外卖来的时候她都不敢露脸。、

那时候搞的进过一次医院。

后来稍微调整了一下,接着没几天就遇到程逸了。

和程逸合住之后,早午饭三餐一顿不少,她原本都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程逸往往会敲她的门,或者在前一天晚上提醒她,如果他有课或是有事出去便会给她发消息,怕浪费他的好意,宋清漪竟慢慢养成了早起吃饭的习惯。

胃也被调理的极好,近两个月,再没疼过。

到了剧组之后,日夜不调,改剧本的时候常常会忘记吃饭。

命运总是公平,你对自己的身体有多不好,你的身体就会以疼痛来提醒你自己做的多过分。

宋清漪这次的胃疼来得极其猛烈,她挣扎着下了床,腿软的不像话,稍一想说话就觉得嗓子连带着胃都疼,像是有玻璃渣在胃里翻滚。

她挣扎着换了衣服出门,本打算把狗狗锁在房间里,孰料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狗狗像撒欢了似的跑出去。

径直往楼下跑。

宋清漪现在胃疼的走路都成问题,只喊了几声,狗狗也没应,她这副残破的身子也没办法去追着狗跑,只能在原地等着狗回来。

她蹲在地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

但现在也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等到胃疼缓解了一些,她便扶着墙站起来,开始锁门。

16层是宋清漪自己出钱租的房间,剧组工作人员的住宿条件没她的好,且统一集中在12-14层,而且大家基本都认识狗狗,应该不需要担心。

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去搭乘电梯,下楼打车去医院。

刚锁好门,拖着身子往电梯口走,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是狗狗在冲着她吠。

她笑了下,但狗狗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来人穿着一双匡威的黑色帆布鞋,黑色长裤,上身一件白色的T恤,头发炸着,像鸡窝,眼睛还半闭着,懒洋洋道:“你要是想我了,可以自己来看我,派只狗算怎么回事?”

宋清漪沉默着没说话,有些艰难的走过去牵狗。

程逸也终于清醒,入目便是宋清漪那惨白的脸色,身子虚弱的快要站不住,紧咬着下唇,但下唇也毫无血色。

他心一慌,上前急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宋清漪虚弱一笑,“没事,老毛病了。”

一说话就感觉刀子在割胃,而且还是极度缓慢的割,刺痛。

程逸看着她的样子,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宋清漪惊呼一声,“放我下来。”

“闭嘴。”程逸冷着脸,没什么杀伤力的说了一句,那双桃花眼瞟向她,宋清漪立马噤了声,再加上胃疼,她干脆整个人都蜷缩到他怀里。

少年的怀抱温热,带着源源不断的暖意,让她的疼痛舒缓了一些。

程逸从她那儿拿到房卡,然后把狗狗弄到房间里。

狗狗还眼巴巴的看着,窝在门口想要伺机而逃,程逸却轻轻踢了它一下,呵斥道:“双一流,乖乖的,我带你妈去看病。”

那条萨摩耶顿时安静了下来,往后缩了缩,程逸关上门,把房卡塞到自己裤兜里。

大跨步的走着,大长腿的用处在此刻发挥到淋漓尽致。

出了酒店还算运气好,直接打到了车,程逸先把它放进去,然后走到另外一边上车。

甫一上车就把她摁倒,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低声问道:“是不是胃疼?”

宋清漪嗯了一声。

尔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覆上了一双大手,他力道不重,慢慢给揉着,“你这段时间是不是都没吃早饭?”

“嗯。”宋清漪虚弱的应。

“睡吧。”程逸低声安慰,“睡着了就不疼了,去医院检查一下。”

宋清漪最初也以为他不紧张,如同他说话一般淡定,但他覆在自己腹部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甚至连腿也在微抖。

宋清漪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手心冒着冷汗覆在他手上,低声道:“没事的。”

“老毛病了。”

程逸没说话,只是不轻不重的揉着。

他们住的酒店在市区,最近这段时间的拍摄都在市区,过段时间才去山里,所以离医院也近,不过十分钟,宋清漪竟还小眯了一会儿。

这个时间各诊室也只有值班的医生,程逸抱着她先去了急诊,然后挂号、交钱,拍CT,尿检,一套流程做下来,宋清漪感觉自己都没那么疼了。

大概等了近半个小时才出了结果。

急性胃炎,医生开了药之后让留在医院打点滴。

程逸在陪宋清漪问诊期间,整个人气压都很低,冷着一张脸,看得让人害怕。

宋清漪尤甚,她生病的时候心情也不甚好,看着这样一张冷脸战战兢兢的,程逸扶着她往病房走。

宋清漪缓了这么一阵,胃痛有所减轻,身边跟着一个冷库,“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也行的。”

程逸的脚步顿了顿,“什么意思?”

宋清漪耸肩,故作轻松道:“没什么意思啊。就是你如果忙的话就先回去,我现在能一个人照顾好自己了。”

程逸冷漠的应道:“哦。”

宋清漪没再说话,程逸周遭的气压却更低了。

明明长着一张帅脸,却让人不太敢过来搭讪。

宋清漪躺在病床上,思虑后又道:“要不你先回去?”

程逸那双桃花眼冷漠的看她,“什么意思?”

宋清漪低着头揪床单,压低了声音,却是在抱怨,“没什么啊。如果你要不愿意待着的话就回去吧,一直冷着个脸在这儿算什么啊?”

程逸没说话。

宋清漪又说:“真的,不想看见我也不用为难,回去吧,你今天不是还有戏么。”

“我昨天大夜。”程逸说。

大夜,也就是拍了一夜的戏,估计刚下工就被狗给拽出来了。

宋清漪沉默了会儿,身前的人给她的压力愈发大,身心俱疲。

“那你回去休息吧。”

程逸看着她,忽然伸手钳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

熬了一夜,回去的时候刚卸了妆,胡子拉碴的,脸上也干巴巴的起了皮,来了这边演的角色是个很温和的角色,但也剪了些头发,以往的刘海儿没了,更添了一份男人味。

如今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紧紧盯着宋清漪的脸,“过河就拆桥?”

“你就没什么和我说的么?”程逸哑着声音问。

宋清漪抿唇不语。

“这些天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程逸质问道:“工作起来命都不要了是么?还是你觉得随便折腾自己的身体都没人心疼?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用顾虑身边人的感受是不是?”

“我没有。”宋清漪含糊不清的说。

“我大清早上陪你过来,你就跟我说这些?”程逸松开她的下巴,“你当我是贱的,上杆子找虐是不是?”

宋清漪本就胃疼,又受了程逸一早上的冷脸,如今有些生气,气劲儿一上来胃就一抽一抽的疼,如今额头上又浸出了冷汗,她的手紧抠着床边,说出来的话自然带刺,“我也没让你来啊。”

“我要不是不来你一个人怎么来医院?走路都飘着。”程逸也恼了,“你对自己负点责行不行?!”

宋清漪感觉自己胃痛更严重了,冷汗滴在床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对自己不负责又怎么了?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愿意造作。”

“你!”程逸红着眼,“你就这么想死啊。”

宋清漪倔脾气也上来了,回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就算死了也不用你管!”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躲闪。

良久之后,程逸爆了句粗口,“艹!随你的便!”

尔后扭头离开。

宋清漪望着他的背影,泪眼婆娑。

护士进来的时候刚好遇到程逸离开,推着小推车,正要过来给她打点滴,见状随口问了句,“吵架了啊?”

宋清漪瞬间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