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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章
这顿饭,注定是尴尬的。
温如扇埋头只顾吃饭,可再美味的食物,也因气氛而变得索然无味。
察觉到温如扇的情绪，每当苏涵宇主动和温如扇搭话,苏丹禾便把话题给岔过去。
一来二去,苏涵宇也挺委屈。
他知道温如扇不想搭理他。
郁闷地收回视线，苏涵宇注意到桌上的江珏,他先是诧异打量几眼，才问：“你是不是那个……很有名的网络红人？”
江珏蹙眉,口吻很淡：“不是。”
苏涵宇：“不是吗？我怎么感觉你……”
江珏抬起幽深的眸。
两个男人目目相触,苏涵宇微怔。
明明年纪不大,苏涵宇却感觉到了来自这个男人的威慑力和气场，竟令他一时词穷。
苏涵宇挠了下脖颈：“我认错了？其实我还挺喜欢那个运动博主的，特别厉害，我看过好几期他的视频,每次看都刺激得心脏砰砰跳。”
江珏不自觉握紧掌心，又放开,坦然自若说：“哦,是有人说过我长得和他像。”
苏涵宇立即笑开：“是吧,看来你们确实是长得像,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一旁苏丹禾挑挑眉,心想苏涵宇果然是个傻子。
别人忽悠两句，他还真就信了。
温如扇从始至终都没出声，表情亦是没有异样。
江珏高高悬起的心,逐渐落回原处。
餐毕，他们一起回到酒店。
江珏与温如扇住在五层，苏丹禾苏涵宇住在酒店第八层。
电梯门开，他们互相道别。
江珏跟着温如扇走出去。
酒店廊道幽静，往来没有人烟。
安静到他们可以听到彼此的脚步声。
温如扇停在房门前，即将刷卡时，她感觉她的长衫下摆似乎被一只苍劲的手轻轻攥住。
侧眸回首，温如扇便对上江珏静默的眸光。
他眼神像是会说话，像试探着朝人伸出毛茸茸小爪子的猫，挠得温如扇的心，有点痒。
“还生我气吗？”江珏很轻声地问。
“……”
他没有说对不起，可表情却带着歉意。
温如扇哑然片刻，有些无奈：“我不知道今晚会遇到苏涵宇。”
江珏点点头：“我知道。”
温如扇气笑了：“你这会又知道了？”
江珏薄唇轻抿：“是我的问题，我那会儿不对劲，才对你说了那么刺耳的话，对不起。”
温如扇有点意外地挑眉：“你怎么不对劲？”
避开温如扇的目光，江珏垂眼低喃：“就是情绪不稳定。”
温如扇：……
短暂沉默，温如扇环胸靠在墙壁。
她静静望着面前的江珏。
他眉眼低垂，光线下，他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眼睑落下两片阴影。
“刚才桌上，”温如扇没忍住说，“苏涵宇说你很像……”
话语戛然而止，温如扇察觉江珏的睫毛似乎颤了颤。
无力的疲惫感袭来，温如扇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她本想循序渐进，可面对江珏，她总感觉像是面对着一团浓雾。每当她以为那些雾气已变得稀薄，可没过多久，江珏又恢复如初，她依然看不透他，一点都看不透。
“你以为你骗过苏涵宇，就能瞒得住我？”
“……”江珏猛地抬眸，他怔怔望着温如扇，如雷轰顶。
温如扇索性捅破那层窗户纸，她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缓缓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怕我反对？还是觉得，你自己的事，我没有知道的必要？”
江珏神色挣扎，喉结狠狠滚动了下。
不等他开口，温如扇别过视线，继续说：“你能告诉我，你喜欢做这些事情的理由吗？单纯喜欢？追求刺激？还是为了生活？”
江珏眼底的光逐渐变得黯淡，然后变成一潭死水。
他张张嘴，喉口却像被堵住般。
其实他哪种都不是。
但他没办法告诉温如扇，他最初接触这些的真实原因。
“我，”江珏眼底闪过慌张与复杂，但最终，这些情绪全都湮灭无踪，他镇定地望着温如扇，一字一顿说，“是最后一种。”
温如扇不可置信地站直身体，她定定望着江珏：“你很缺钱？”
江珏：“以前缺。”
温如扇蹙眉：“你今年才毕业，你离开家之后，他们难道就不给你学费生活费？”
江珏平静地说：“给，但我不想要。”
温如扇心底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怒意，她瞪向江珏，胸脯微微起伏：“然后你就开始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不管你和家里有什么矛盾，你都不应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以为这是你的爱好，结果只是你获取金钱的工具吗？”
江珏看着激动的温如扇，他尝试握住她手，却被毫不犹豫地甩开。
温如扇冷笑：“就算缺钱，也有很多种获取金钱的方式，你非要冒这种险？”
江珏无言以对。
温如扇：“怎么不讲话？”
江珏闭了闭眼：“这种来钱快。”
……
空气凝滞。
温如扇望着江珏的双眼，满满都是失望。
江珏觉得他的心脏好像被揉碎了，四肢百骸都传来尖锐的痛意。
她好像，要离开，要放弃他了。
江珏正要开口，廊道忽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你们，这是……”
幽暗的廊道，苏涵宇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
他望着仿佛正在对峙的姐弟两人，一时有些尴尬和无措，他是来找温如扇的。
“对不起，”苏涵宇讪笑道，“你们先聊，我等会儿再来。”
“不用，”温如扇忽地刷卡拉开门，对苏涵宇淡然道，“你进来吧。”
“姐……”江珏近乎祈求地低声唤她。
温如扇倚在门框旁，没有看他卑微的脸。
苏涵宇进退为难。
最后他还是选择无视眼前的状况，先进温如扇的房间再说。
走到江珏身边，苏涵宇不好意思地压低音量说：“弟弟你别怕，我这就进去帮你劝劝你姐。”
温如扇面无表情，只冷冷瞥了苏涵宇一眼。
苏涵宇：……
等苏涵宇进来，房门便被温如扇无情地关上。
“砰”，发出的动静声直接吓了苏涵宇一大跳。
他拍着小心脏，试探地往温如扇铁青的脸上瞄。
不好，苏涵宇暗道：看来他今天是没办法向温如扇示好了。
温如扇心情确实不好，把苏涵宇放进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解决下他们之间的事情。
“你坐。”温如扇下巴朝沙发指了指。
苏涵宇哪儿敢坐，但他更不敢在这个关头激怒温如扇。
乖乖在沙发坐好，苏涵宇讨好地向她露出一脸笑意。
温如扇专注看他两秒，似叹了声气：“苏涵宇，对不起，我当初答应和你在一起，并不是喜欢你。”
苏涵宇怔愣了会儿，他狼狈地扭过头，苦笑说：“我知道。”
温如扇低下眉，口吻含着歉意：“我以为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但我没想到你……”
“没想到我是真的喜欢你？”
“……嗯。”
“所以你以前是在耍我？意识到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就迫不及待甩掉我了？”
温如扇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她是这样吗？她不知道。
苏涵宇眼眶微红，他轻笑道：“温如扇，你是真的渣，你交往过的男人，你都没有付出过真心对不对？也是，他们对你大概也没有多少真心，所以你毫不愧疚地戏弄他们，陪他们上演一场场比剧本都更恶心的戏码。”
温如扇没有作声。
苏涵宇没骨气地揉了揉眼睛，他扯着唇，挑衅地仰起头：“温如扇，如果我现在想给你我的真心，你敢要吗？”
时间流动的速度，似乎在这一瞬间变慢。
苏涵宇眉梢微挑，看似桀骜不羁，可他眼底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期待。
他是认真的。
不可否认，温如扇的心被苏涵宇的这句话触动了下。
但，果然还是不行。
望着苏涵宇，温如扇坦诚地摇摇头：“我不敢。”
身体僵硬，苏涵宇握紧双手，明明都快哭了，可他脸上的笑意却如沐春风：“我就知道你不敢，因为你温如扇，是个没有心的胆小鬼。”
温如扇没有否认，她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比起从前的虚假，现在的她笑得很真诚。
苏涵宇倏地起身，他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地说：“拍戏拍得累死我了，我可不能继续在你这浪费时间了。平常这个时候，我都开始做美梦了。”
温如扇：“那你早点休息。”
苏涵宇：“我走了，再见。”
温如扇：“再见。”
走到房门后，苏涵宇伸手攥住门柄，不知想到什么，他脚步忽然止住。
微微侧头，苏涵宇注视着余光里的那抹倩影，不甘地说：“温如扇，祝你有朝一日，能够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
关上房门，苏涵宇冷不丁被杵在墙边的江珏吓了一跳。
他崩溃地捂住心脏，悲哀道：“你们姐弟两人，不吓死我誓不罢休对不对？”
光线昏暗，江珏笼罩在阴影里。
加上他全身都散发着阴郁的低沉气息，着实恐怖。
苏涵宇联想到他今晚的凄惨遭遇，顿时悲从中来。
索性走到江珏身旁，苏涵宇用天涯沦落人的目光看他：“温如扇把你也给甩了？”
江珏蓦地抬起头。
苏涵宇很快纠正自己的错误：“哦不对，你是她弟弟，不是亲弟弟吧？没听说过温如扇有亲弟弟？你俩什么亲戚关系？嘿，弟弟，那什么，你有香烟吗？哥们儿今晚失恋了，想抽根烟放逐麻痹下自己。”
“有，”江珏打开隔壁他的房间，立即冲进去，从抽屉掏出一包半的烟盒，塞给苏涵宇，“你都拿走吧。”
“……”
苏涵宇低眉，其中一盒已经拆开，只剩零星几支香烟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都给我？”
江珏眼底隐隐有璀璨星光：“我不需要了。”
苏涵宇反应很慢地哦了声。
等走进电梯，苏涵宇才回过味来。
等等，他都失恋了，怎么温如扇弟弟突然变得那么高兴？
难道他看到别人比他还凄惨，所以得到治愈了？
这一对姐弟，果然都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