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发
十九章
温如扇揉掉一张白纸,丢进垃圾桶。
她想画出脑中构思,可最后浮现在纸上的,全是杂乱无章的线条。
再次揉掉白纸，温如扇放下铅笔。
她视线落定在桌面的一盆仙人掌。
半晌没有焦距。
江珏似乎不对劲。
但她分析不出,江珏的不对劲的原因是什么。
今晨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葱茏里,有种难以形容的孤寂。
或许她应该叫住他？
温如扇摇摇头，算了。江珏有他的私人生活和空间,哪怕是亲姐弟，他们也没必要过分干涉。
想到这里,温如扇放空思绪,重新集中精力,恢复工作。
人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温如扇下班回家，看到空荡荡的客厅，才恍然觉得不习惯。
她刚准备点外卖解决晚餐问题,想到江珏说外卖不健康，就自己去厨房煮了碗面。
打开TV,温如扇调到一档综艺。
就着节目吃了两口面条,温如扇好像就饱了。
奇怪,她煮面的过程与上次一般无二,为什么没有上次好吃呢？
看着还剩大半碗的食物,温如扇漫不经心扫了眼TV屏幕，犹豫地拿起桌上手机。
要给江珏传条消息吗？
他在做什么？
需要提醒他好好吃晚饭吗？
温如扇在输入框缓慢编辑出几个字，“现在很忙吗？有没有……”。
顿了顿,温如扇把汉字全部删除，丢下手机，进浴室泡澡。
接下来五天，温如扇的生活千篇一律。
江珏像销声匿迹了似的，他没有主动联系她。
温如扇也没有给他打电话或是传简讯。
每每上下班离开别墅庭院，温如扇都会下意识抬头，望向隔壁。
从江珏消失的那天起，隔壁也变得安静了。
晚上躺在床上，温如扇翻看手机图册，寻找拍摄灵感。
苏丹禾开始骚扰她：【小扇扇，等戏等得好无聊，陪我聊会天吧。】
温如扇知道演员工作时间很不稳定，她回：【你所在的地方，网络不好？】
苏丹禾：【网上冲浪哪有和你聊天有意思？】
温如扇默，这话难道不该反过来说吗？
苏丹禾：【苏涵宇让我问你，你可不可以把他从你的黑名单里放出来。】
温如扇：【不可以。】
苏丹禾：【拔X无情的女人。】
温如扇：【我记得，和他谈恋爱时，我没占过他便宜。】
苏丹禾学她讲话：【我想，如果你占了他便宜，他应该也不至于直到现在，都摆着一副欲求不满的怨妇脸。】
温如扇：【……】
过了两分钟，苏丹禾甩来一个地址链接。
温如扇没有点开。
苏丹禾经常向她分享搞笑视频，她以为这次也是。
将近十二点，温如扇关灯睡觉。
第二天醒来，温如扇打开手机，才看到苏丹禾凌晨两点刷屏发给她的消息。
【我发你的链接你是不是没看？】
【你弟弟更新动态了。】
【上传了段视频。】
【他穿的衣服还挺好看，是接的品牌推广？】
【我以为你很讨厌他拍这些视频，你没说他吗？】
【说实话，撇开危险因素不谈，运动厉害的男人真是帅的犯规啊！他们帅起来，还有小鲜肉小白脸什么事！！！】
【我要是再年轻几岁，就要对你家弟弟心动啦哈哈！】
看着这些话，温如扇的心，一点点，沉沉坠入悬崖深处。
她面无表情点开链接，停在半空的指尖迟疑许久，点击视频播放。
开屏是绿色的田野与丛林。
郁郁葱葱间，一段沥青下坡路上，年轻男人骑着山地车，沿着斜坡飞驰而下。
其速度之快，像开启了数倍速播放。
风仿佛就在她耳边呼啸，阴冷无比。
温如扇只看五秒，立即暂停。
退出页面。
这则视频的弹幕很多，与当红明星的待遇甚至相差无几。
刺激，牛逼，A爆了，酷毙……
这些是出现频率很高的关键词。
也有像苏丹禾那种注重颜值的，询问了江珏身上的运动服品牌。
光线敞亮的卧室里，温如扇攥紧手机，骨节泛白。
就算很多人告诉她，只要掌握技巧，有经验，极限运动也很安全。
可温如扇每每看着屏幕里的那道身影，她还是会全身绷紧，她的心就像悬在万米高空，随时会失重，然后狠狠砸在地面，摔得粉碎。
温如扇在床上缓了很久，才洗漱穿衣，开车去工作室。
她精疲力竭，整日状态都不好。
傍晚回到家，温如扇怔怔望向头顶亮起的水晶灯，视线下意识投向厨房。
江珏正端着蒸鱼走出来，他穿着米白长衫，头发刚洗过，半干，软软耷拉在额前，整个人就像一只无害的宠物。他望着她，嘴角还挂着温和笑意，眼底全是暖色：“姐你回来了？我煲了鸡汤，过来尝尝。”
温如扇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很不真实。
她愣了两秒，机械地换下高跟鞋，走到餐厅。
江珏为她摆好碗筷，嗓音柔和：“我下午三点回的，一回来就将鸡汤炖上了，我这几天不在，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温如扇低眉，她拿起汤匙，舀了口清汤喂入嘴里。
很朴实醇厚的鲜香，没有乱七八糟调味料的味道。
温如扇轻轻说了声“好喝”，就埋首专注吃饭。
江珏薄唇轻勾。
他像是没事儿人般，笑着不时为温如扇布菜。
仿佛这几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如扇终于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江珏可以几天与她断绝联系，也可以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
他像是一缕风，不受她控制，也不愿意告诉她动向。
人的五指怎能抓得住风呢？
温如扇以为她能掌控主动权，但江珏变了。
他的秘密好多。
他的心思，她无法揣摩。
“阿珏，”温如扇突然开口，她仍垂着眉眼，目光落在碗中的清汤，“隔壁那栋楼，有人在出租房子，你之前不是向我打听过这件事吗？”
江珏很慢地掀起眼皮，笑意凝在他嘴角，似乎来不及收回，形成一抹很可笑的弧度。
空气像是扭曲了。
温如扇不去看他的眼睛，笑道：“如果你需要，我待会把联系方式传给你。”
江珏点点头，轻笑着嗯了声：“传给我吧，谢谢。”
吃完饭，没有人在客厅逗留，他们回到各自卧房。
温如扇打开灯，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
窗外漆黑，像是浑浊的深渊。
温如扇闭上眼睛。
就这样吧。
如果她无力去改变什么，那她保护好自己就够了。
将江珏推远点，她就不会再为他提心吊胆，他们就像没有重新遇见，各自活在自己的轨迹上吧。
一墙之隔的另间房里，江珏站在落地窗下。
房间没有开灯，浓黑里，窗外偶尔亮起的光束扫过男人阴冷面颊，凭白生出些鬼魅的凛冽感。
-
对江珏，温如扇还是没办法做到绝对的冷漠。
第二天早上，他们一起上班。
江珏坐在副驾驶，他神色很自然：“姐姐，你的生日快到了，那天我能请你吃饭吗？”
温如扇微愣：“我没和你说吗？那天我……我要回杏城。”
杏城是温如扇的老家。
江珏眉头蹙起，他想起上次温如扇接到的电话，她家想要她回去过生日？
温如扇不知道杏城算不算敏感词，有意转移话题说：“谢谢你，吃饭就算了，我接受你的祝福和心意。”
江珏扯扯唇。
她清楚他的祝福与心意是什么吗？
他怕他的祝福与心意讲出来，吓坏了她。
江珏其实不懂，不懂好端端的，温如扇怎么就变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将他赶出她的家里？
是厌烦、厌倦了吗？
还是，察觉到了他对她的占有欲？
江珏并不觉得，温如扇有那么聪明，她只是单纯厌烦他了吧……
温如扇想继续说点什么缓解气氛，但从昨晚她讲出那些话开始，她与阿珏之间，就已经出现裂痕。
既然决定保持距离感，温如扇便不再多言。
他们在庭院分手，各自上班。
温如扇回到从前快节奏的状态，她非常忙碌，心仿佛又硬了两分。
这座繁华都市，本来就是冷的。
前些日子，许临风约过温如扇好几次。
温如扇对许临风不感冒，连敷衍的兴趣都没有。
但她今晚不想早早回家，便答应他的邀约，和他出去吃西餐。
许临风开车过来接她，温如扇拉开车门坐进去，两人说着话的空档，温如扇给江珏发简讯：我今晚有事，你待会开我的车回家，钥匙找小茹拿。
江珏回得很快：好，需要我晚上接你吗？
温如扇：不用，有人送我回家。
手机久久没有动静，温如扇盯着暗下去的屏幕，睫毛很慢地眨动着。
许临风笑着靠过来：“和我在一起这么不专心？和谁聊天呢？男朋友？”
温如扇瞥他一眼，索性以玩世不恭的口吻回：“连我有没有男朋友都不知道，还约我？”
许临风耸耸肩：“你温大小姐魅力无敌，就算做你备胎，我也是乐意的。”
温如扇轻嗤了声。
许临风顺势开玩笑：“如果觉得我不错，记得给我转正哦。”
温如扇有种马上、立刻下车的冲动。
她讨厌许临风，可事实上，那些男人和许临风并没多大区别。
这个圈子浮华浮躁，名利与情感，来也快，去也如烟。
他们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想来最不值一提的就是爱情。
温如扇把手机丢进包里，抬抬下颔，对前面司机说：“巷口请停一下。”
许临风还没有做好被放鸽子的觉悟：“你下去做什么？”
温如扇朝他挑挑眉：“甩了你。”
许临风：……
眼睁睁看着温如扇推门下车，许临风气急败坏。
他打开车窗，先鬼鬼祟祟观察片刻，才对着那抹窈窕背影怒吼：“温如扇你给我站住，你快上车，你知不知道，从没人敢这么对我。你知道多少女人上赶着爬我床吗？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了不起，你……”
温如扇踩着高跟鞋，走得头也不回。
听到许临风搞笑的话，她回应般举起手，在空中潇洒地挥了挥。
拜拜了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