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文如周虞所想,也如他所愿,立地成圣,但周虞的眼底仍有不能化解的惆色,他慢慢地思索,不得其果,于是对着看不见的那座门,向门内认真说道:“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呢?”
山主问道。
“我在想我来的那天……太久了。百年匆匆,人的大脑或许能承载大量的信息,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有坏道,我好像快忘记了来之前的事,尤其是那一天。”周虞锁着眉心,苦苦回忆,“那是在一所幼儿园,我带着陈芥末去见一个人,我们见到了,然后有两个孩子坠楼……很好,我应该记得还算完整。那么,我现在有一个疑问,你们二位谁能替我解答?”
“你问,你问。”山主的语气更温和些,像一座高巍而厚重的山,镇在大地上,为需要遮阳的遮阳,为需挡风的挡风,也在漫漫岁月里回应着一切时间的真相。
“什么是‘污染’?什么是‘净化’?”
周虞问道。
山主却默然了,幸好这沉默并不长久。
“你来答。”山主说道。
又是短暂的默然后,祂终于答道:“那些宇宙深空中的鬼,会使本来不是鬼的变成类似鬼的东西,我们认为那是污染。是的,我们,我们和苍梧,都用这个词。”
“那么‘净化’呢?”
“一个含义,只是使用者相反。”祂平静中带着疑惑说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个词,除非是有鬼这样对你说……”
“你能不能直接点?”周虞皱眉不悦说道,“我倒不至于狂妄且无聊到认为自己应当是什么时代主角,但事到如今,总该明白这些复杂的事情里我一定担当着重要角色,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多了解一些?
所以你能不能直截了当,最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所谓宇宙深空里的鬼,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你不是见过吗?”
“我们都见过。”
祂说道。
于是山主不得不说道:“很难描述。”
“我知道很难描述,我了解过那么一点点。”周虞说道,“上一次重镇归墟的时候,不是曾经出现过吗?冥国勾陈王的舰队未能在火星轨道之外拦截住它,它到底还是有一部分降临地球……所以在你们看来,那究竟是一种生命形态,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
“它们大概是一种活的鬼东西。”冥国至高无上的主,祂,低沉着说道。
山主的看法则不然:“那应该是一种物质。”
“什么物质?”
周虞问道。
山主说道:“你想要玄学的回答,还是科学的回答?”
“玄学怎样?科学又怎样?”
“如果是科学的回答,我认为那应当是一种物质世界自诞生以来,经历过的维度变迁的过程中,维度湮灭的遗物;
如果是玄学的回答,那应该是天人世界观中一切与正面相对存在的集合,可以理解为一切负面的象征或者化身。”
山主的回答整体都很玄学。
周虞却认真地点头说道:“一个电子在跃迁的过程中也会发生能级的变化,何况是物质世界的维度变迁?所以从这种认知上来看,那或许是一种在质量和能量之间的物质形态?”
“怀疑它的形态或来源并没有事实性的意义。”祂说道,“反正我们始终未能完全理解,也无法真正应对。亿万年之前的我不能,蓝星上死灰复燃的他们不行,不知道这一代的你们行不行。”
周虞眼底浮起一抹微嘲与好笑的神采,说道:“你似乎在暗示我,你认为自己很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山主说道:“祂能否出来……这个事很复杂,很难讲太细。”
“我也不在乎。”周虞说道。
山主道:“你更聪明一些,你已经开始做更多的准备。祂以为自己可以,我也曾经大体上这样认为,但我们都没能成功。
你比祂强,也比我强。”
“一个希文还不够。”周虞摇头说道,“何况,这其实与我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我来这里,我再带走希文,其实不都是在某一只手的安排之下吗?”
“只有他当然不行。”祂淡而冷地说道,“一个成圣的人,而已。”
“这样的王者,你曾经有很多。”周虞说道,“你有没有后悔过,关于泰坦先生。”
祂坚定说道:“没有。”
“如果泰坦先生在,或许在数亿年前,你们能渡过那一关,蓝星也不用等到死灰复燃,也就不存在你们的所谓归来。”
“你的如果是错的。”祂说道,“即使他在,即使按他的计划去做,结局也只可能更坏,并不会更好。”
山主竟赞同祂,说道:“祂说得对。”
于是周虞低头叹息说道:“是啊,蓝星当然不可能通过一场流浪得以幸存。毕竟,那些宇宙深空中的鬼,其实无所不在,远不止是有那么一条漆黑的线横在这个星系前进的道路上,对吧?”
“是啊。”山主也显得有些低沉,“在一条条河之间,它们是无穷尽的砂砾,无处不在,没有际涯。”
“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走?”
周虞问道。
“你觉得呢?”
“我想不能吧。”周虞看着立地成圣后恭敬地立在远处,等待着他和两位伟大存在交流完毕的希文,玩味说道,“不管那应该叫做污染还是净化,我毕竟因此而来到这里,我想就像是写文章,讲究个首尾呼应,还没有完成呼应,我怎么走呢?
你们说是不是?”
周虞忽地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笑,向着虚无之中,挥一挥手。
两只无法落入常人眼中,但在周虞看来却呈现黑峻峻的颜色,像是两个人形的“东西”,从虚无中浮现出来。
两只鬼。
“有点不一样。”周虞仔细打量,给出判断。
这两只鬼,与狗系统奖励他的那只鬼有着巨大不同。
它们出现之后,便伸出“手”一样的肢体,在虚无中用力地抓住了什么,接着用力地拉扯。
像两个猥琐的盗墓者,想拉开一座古老大墓的门,窃取门后面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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